他推开门，顾爸换了位置，坐在会客区的紫檀木单人沙发里，他摘了眼镜，拿了眼镜布擦拭。 顾遇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时，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走过去，坐在顾爸的对面，挺直脊背，做出聆听父亲教诲的诚恳姿态。 顾爸看着手中的眼镜，说：“方总的女儿，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她被方夫人宠坏了。”说着，顾爸笑了起来，“她发脾气的时候，我听说过，呵，连她爸都敢顶撞，听上去比小简的脾气还要差。” 顾遇想不明白，简安的脾气有哪里不好？顾爸也算看着简安长大，平常对简安也是和蔼，可现在，他居然觉得简安脾气不好？ 他说得很详细，看起来，在今天以前，他已经做足了调查。 “小遇，你可以有很多个选择。” 也不知道这是在挑谁的“妻子”。 “邬家的女儿，“经过一轮衡量以后，顾爸提到了让他满意的人选，他自顾自地说，同时颔首，似对邬敬轩的女儿很满意，“年纪轻，年纪轻的么，好生养。何况听说那个女孩脾气好，更喜欢待在家里。同这样的女孩结婚，她不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爸爸还是希望你见一见。” 顾爸说“喜欢”。然而顾遇差点就想问，经过顾爸这般“精心”挑选的，到底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还是顾爸喜欢？ 他不会马上提出自己的想法，而听了顾爸这一番话，他也懂得顾爸是以怎样的眼光挑选顾家的“儿媳“。 一切，都要等尘埃落定以后再谈。 顾爸脸色骤然冷下来。 遥想当年，顾爸和顾妈闹翻，正是因为顾妈的工作需要她出国。 自那以后，顾爸的身边再有什么女人，大多是小鸟依人贤良淑德的解语花，未再见他喜欢过什么精明强干的女人。 顾遇垂眸，顾爸口中的“苦”，想来指的就是当年和顾妈纷争不休的那段日子。 顾爸笑道：“其实也不急，你慢慢想，等想通了就好。” 父子两个说完话，一道出了门，进了电梯。同他们一起进电梯的还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是叁口之家。一堆人站在电梯里，那孩子落落大方，见了外人，发出清脆的笑声。那对夫妻也不怕生，热情地同顾爸和顾遇道了声好。出电梯时，丈夫抱起孩子，玩起了飞机升降游戏，那孩子咯咯地笑着，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顾爸没有动作，顾遇关怀地问：“爸？” “小遇，”顾爸低头，银色的发丝夹杂在黑发间闪动，他失落地说，“爸爸也老了。” 顾爸自嘲地笑道：“你爸爸这岁数，再活，还能活几年呢？” 顾爸望着顾遇，这个令他引以为豪的长子，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拍顾遇的手臂，眼中哀求，说：“小遇，回家吧，爸爸已经等了很久了。” “小遇，”顾爸继续道，“爸爸这样的年纪，还能再等你多久？爸爸有生之年，还想含饴弄孙，见到我孙子出生呀。” 顾爸手中的手臂很明显地绷紧。 顾爸马上笑道：“不急不急，你肯考虑，爸爸已经很高兴了。” 他坐在后排，从内视镜里锁紧顾遇的身影，看着那里越来越小。 他自然也知道，顾遇的软肋，和顾遇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打开手机，一看，看到微信发来一条消息。 消息的主人是他的熟人，怎么说呢…… 看发消息的时间，是不久之前。想到消息的主人一定又在家里作威作福，乐不思蜀，顾遇感到一阵头疼。 不过对方自有身份，他也很少直言拒绝就是了。 按下接听键，他礼貌地唤了一声：“妈。”倦，“小遇，相思去你家了么？” 那在他家作威作福的人啊，就是顾妈亲生的女儿，也是顾遇的妹妹。 顾妈这个女儿，大概是因为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和顾妈叁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动不动离家出走，说是离家出走，基本就是跑到顾遇那里，可怜巴巴地求收留。 夜里客人渐少，他站在西隐门口的檐下，静静听着母亲的抱怨。听到懂事二字，他的身体在那一刻僵住。 寻常的母子会不会这样客气呢？ “没什么，我现在也不忙。您是我的妈妈，相思是我的妹妹，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该去哪里呢？ 天空中，有雨丝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