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花(1 / 1)

车子一路行驶,简安一直望着窗外,谁都没有再说话。 顾遇看到她停在那里,关切地问:“还疼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她咬牙忍住疼痛,赶紧下了车。下了车后,一双脚彻底踏在地面上,坚硬的高跟鞋擦过伤口,即使贴上了创口贴,伤口的地方依然是火辣的疼意。她差点叫出声,只是生怕顾遇因为关心她再做什么事,想到了一个主意。 简安下车时,顾遇也打开了门,随时准备过去搀扶简安。但她脱鞋的动作飞快,跑得也飞快,顾遇也就停在中途,一条长腿放在车门外,落了地,一条腿仍旧放在车内。他倚着车门,只手放在方向盘上,身影潇洒。他注视着简安的背影,看到圆润的手臂挥动,脑海里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企鹅,圆滚滚的企鹅走路时摇晃着翅膀,甚为可爱。 相比起顾遇看着简安的愉快,简妈提起简安,可谓一肚子火。 “我还以为她大学工作以后转了性子,为人该更稳重了,哪知道她还是老样子!” “当初也是,一个女孩子,不声不吭,不问过父母,毕业以后居然敢跑去租房,”简妈一想起简安,就有成堆的抱怨,“是家里不好,还是我们亏待她了?居然跑到那种地方去住,”简妈想起简安住的老小区,心里一紧,“要是男孩,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她居然敢和我们玩先斩后奏,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让我天天担心,就怕她被谁欺负了去!前天我还做噩梦呢,梦到她出了事……” “哼,”简妈一生气,胸口堵得慌,一手揉着胸口,继续责怪女儿,“一个女孩儿,哪儿来这么大胆子?!说走就走!她今年都已经叁十了!叁十了!!不是十叁岁的孩子了!怎么还敢做这种事?以前老顾当她小孩不计较,现在还能不计较?她这样带着那兄弟两个离开,叫我们把面子往哪儿搁?!” 简妈埋怨简安时,简爸一直附和点头。听到简妈责怪顾遇,简爸出声道:“哎呀……这也不能怪小顾,老顾他……唉,小顾是个好孩子,他父母离婚那会儿,他没哭没闹,但想来背后还是难受的。安安和他那么好,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那安安肯定是更在意他的感受。” “这怎么说?” 简爸无法说简妈说的不是事实,一时无言。简妈见状,也感到得意,她接着说:“我现在呀,就盼着安安和远洋早点儿定下来。现在她还有不懂事的地方,等以后有了孩子,她还能当个不懂事的妈吗?等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简妈说着说着,一想到简安今天的着装,心里又是不满意,“那孩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也还好有个远洋愿意要她呢!她还在那边犹犹豫豫的,上礼拜还说没答应求婚?远洋条件那么好,她还在想什么呢?再不答应,本来快到手的鸭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飞了!” 简妈冷笑着觑了简爸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 简妈重重哼了一声:“人品?品性?小时候那张脸,看着还挺可爱,谁知道长大了,呵!”想到顾爸,简妈剜了简爸一眼,“老子年纪一大把,到现在居然还娶个年纪能做他女儿的媳妇,当儿子的呢?那也是有样学样,这么多年了,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长大了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看简爸张口,简妈一句话堵住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简妈冷哂,丢出一句话:“还不是你重男轻女!” “难道没有么?”简妈嗤道。 “夫人呐~!”简爸仿佛自己的人格受到极大的侮辱,说着说着,竟还用本地戏剧的调子唱了起来,“您要说我这是重男轻女,我可是要为自己辩上~一辩呐~!” “因为啊~”简爸唱道,“男孩儿天生胆子大,要做顶立门户的一道墙,以后窝里事体全靠他,不把他训得坚强点,爷娘妻儿怎靠他?而女孩儿天生胆子小,是温室里娇滴滴的一朵花,爷娘细心呵护宠到大,怎忍见外头风雨折磨她~啊~?” 简爸看气氛缓和, “老婆啊……”简爸叹道,“我知道,你喜欢远洋,觉得他一心一意对安安好。我是当爸爸的,怎么会不在意这个?只是……远洋再好,可到了我们老的时候……你见过谁家的女婿乐意和岳父岳母住一块的?” 简妈不服气,可心里也认同简爸说的是事实,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所以啊,我才会对小顾和安安抱那么一点点希望。”为了不让简妈不痛快,简爸举起两根手指贴在一起,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小顾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对我们和安安都不错,老顾和我们关系也好,两家要是亲上加亲……那到时候,我们要小顾安安住在家里,老顾也不见得会反对,你说是不是?” 他们看着长辈那样走过来,如今对比己身,发现自己不能照着前人的经验,依样画葫芦地走下去,便也生出了惶惶无依之感。他们不会去批判古老的习俗,至少对他们来说,那习俗足够古老。既然那是沿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习俗,它能够扎根在人们的生活中,形成一种社会习俗,那么自然有它继续传承下去的必要。 而在他们的讨论中,简安像是在,又像是不在。 气氛就这样沉了下去,简爸看到简妈凝重的神色,不想让妻子难受,哈哈笑了两声,说:“当然,现在也很好嘛。小顾和安安虽然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不错。从前我还担心,安安没有兄弟,连姐妹都没有,以后要是我们真有个万一……那家里的大事她和谁商量去?现在好了,我们都知道小顾对安安很好,这往后要是远洋敢欺负她……”简爸看到简妈欲言又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远洋是个好孩子,绝不会辜负安安。可他到底是男人,这往后的事,谁说得准?老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阿姐家,那个看着老实憨厚的姐夫居然敢和外头的女人不清不楚,为了他的姘头,回家居然还敢打我们阿姐,还不是我们叁个兄弟为阿姐出头收拾了他,哼!” “他疼安安那也是应该的。”简妈被简爸说得心思沉重,听到后来,不由干巴巴地说,“当初安安因为他,吃了多大的苦?那副模样,我现在想起来……哎哟哟……”简妈捂着胸口,皱起眉,眼角竟然闪动起依稀的泪光。 在黑暗的车厢里,简妈翻了个白眼。她不是真的不讲道理,只是回想起那年的事,回想起女儿受过的苦,还是会迁怒到顾遇头上:“哼,要不是那天他带安安出去,安安能出事?她要是好好待在家里,能发生什么事?” “好了好了!”简妈不想再在旧事上多做纠缠,果断想要中止这个话题,“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经过那样的苦,安安还能平安活到现在,我还能求什么呢?我现在呀,只求她能和远洋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一辈子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做人父母的,这一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孩子嘛。” 说着,简爸想到简安以后的生活,笑道:“等到安安和远洋结了婚,按现在的情形,他们两个也算是运气好。往后呢,我们安安可以生两个,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儿女双全,欸,凑个‘好‘字。” 简妈戎桂英坐在一旁,听着老公简慕松描述着简安的未来。她好像能从那简单的言语中,望见女儿真的过上了他们想要见到的那种幸福生活,乐得笑开花。及至后来简爸说出自己的打算,她连连点头,欣然赞成,没有细想。 简安的人生是否会如简爸简妈所愿,一生平安,幸福美满,这点尚属未来,我们还不能从中窥探到她的命运。不过白婷要是听到简爸简妈的讨论,恐怕会嗤之以鼻,另有意见。 白婷想到今天的事,心里有气,发起了牢骚:“孩子?叁十岁的孩子?他们女儿怕不是巨婴啊?!” 顾爸知道娇妻心里头有一股怨气,笑着拥住娇妻,搂她在怀,哄道:“今天你受委屈了。” 白婷回抱住顾爸,轻哼一声。 她娇滴滴地开口,那语气,好像顾遇和顾时是她的亲儿子一般:“我和小遇小时计较什么呀?都是一家人,他们就是不来也没什么,工作生活忙嘛,我能理解。” 听娇妻埋怨起简爸简妈,顾爸搂着娇妻,呵呵笑着:“小简那个孩子……哈哈,确实被老简他们宠坏了。女儿嘛,可以理解,不就是被父母用来疼的么?我们兰兰不也是被我们捧在手心宠爱的么?” “怎么会呢?”顾爸捧着白婷柔若无骨的手腕,轻轻捏着,“兰兰有你这个妈妈管着呢,怎么会长歪呢?” “今天听老简他们讲起小简的婚事,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还记得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呢,好像还在昨天,唉,孩子们都长大了……”顾爸说着,想到了顾遇,“小遇也长大了,今年也叁十了。听说,他在他们公司干得也不错,想来经验也应该积累够了。” 白婷明白,顾爸说的“回家”,并不只是单纯地“回家”。她听着顾爸低低打算起顾遇的未来,还提起有几个朋友正打算安排女儿相亲,也向顾爸问起小遇的情况,心里一紧。那些朋友皆是有一定的身份背景。白婷眯着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白婷的建议,让顾爸很是高兴。他颔首道:“也好,多几个人来挑不是坏处。” 顾爸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女人,明明有男朋友,还吊着另外两个男人,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呀?” “再说了,”顾爸不以为然地说,“你看小遇这些年交的女朋友,再看看小简那个丫头,把她们放在一起比……小遇和小简要是会发生什么,那他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年,不早该发生了?还用等到现在?” 白婷意会,咯咯地笑着,和顾爸笑成一团。她笑着说:“那可说不好!我看那丫头,心眼多着呢,不然,怎么能让小遇时时惦记着照顾她呢?你没注意今天她说肚子疼的时候,小遇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嘁,白婷再次翻了个白眼。妹妹?她忖着,顾柔兰倒是他的亲妹妹,可他对这个亲妹妹哪有对简安上心?她可不是简家夫妻或者顾爸,还真相信他们之间是什么兄妹情。 “唉,说到底,还是小遇太善良了,他一直把当年小简发生的事当成是他的过错,所以才一直觉得亏欠了小简吧。” 那缕叹息自顾爸嘴边逃出去,溜出了车窗缝隙。汽车疾驰而过,车轮带起一阵劲风。那叹息附在劲风中,割落了行道树上的一片绿叶。风没有停止,高高地吹起,叹息在风中变大,扩散,在天空中铺开。霎时,天空泛起了故纸一般的黄色。 一辆普通轿车飞速驰过,自地上溅起一阵风,那风阴冷潮湿,吹过行道树,树上的叶子努力抓着枝干,“啪”地一声,很是轻微,就那么随风凋零,没有人能挽救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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