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和顾遇六岁的秋天,他们上小学。 但是那时候,简安已经没初见时那么喜欢顾遇了。 从小学第一场考试起,似乎就注定了简安和顾遇之间的差距。当时的卷子很简单,顾遇拿了一百分,简安却因为粗心写错两处地方,只拿了98分,结果她爸妈把她和顾遇比较,对她的成绩念叨了半天,差点没把简安烦死。 而且顾遇不止比简安成绩好,人缘也比简安好。 上学没多久,她看到班里男生比试掰手腕,心里痒痒,于是自告奋勇地想加入其中。 在第四个男生输给简安以后,简安从椅子上跳起来,为自己的胜利欢呼。输给简安的那个男生心里不服气,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不好不认结果,他心里不服气,揉着手腕,说:“简安,你怎么那么厉害?” “你就是个男人婆。” 简安知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小脸的五官紧紧皱起来,看着那个男生,大声驳斥:“我才不是男人婆!” 其他的男生也跟着起哄道:“男人婆!假小子!”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别人的嘲笑。 简安紧紧咬着唇,看着那个男生得意洋洋地讥讽她,一阵不受控制的火气窜上心头,对准那个男生的肚子,一头冲了过去,直接把那个男生撞到在地。 那个男生反应很快,被简安撞到在地,他恼羞成怒,于是马上爬起来,和简安扭打在一起。 “简安,你是女孩子,为什么要去和男孩子玩游戏?” 既然不能和男孩子玩,那么和女孩子在一起总不会被嘲笑了吧? 一开始,女孩子们还挺欢迎简安的加入。可是,简安没跳过想皮筋,手脚比一般人笨,女孩子们怎么教,她都跳不好,于是,孩子们也就没了耐心。 “不会跳就别玩了。”另一个女孩子抱怨道。 第一个女孩子“噗嗤”笑出声,“对啊,简安,你是男人婆嘛,你该和男孩们去玩游戏。” “你才不是女孩子!”第一个女生嚷道,“你都不会跳橡皮筋,哪有女孩子不会跳橡皮筋的?” 其他的几个女生听了,也被逗得笑起来。 她往前一冲,双手用力地一推,把第一个嘲笑她的女生推倒在地上。 她的朋友们看见,围住了她,挡在她的身前,气得对简安说:“简安,你怎么打人?!” 那群女生七嘴八舌,都在指控简安动手,简安那时候心慌,嘴也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被一群人围着,她慌张地结巴着:“我……我……我……”,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为什么不能做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怎样是讨人喜欢? 怎么样才能讨人喜欢?不能讨被人的喜欢,是她的错吗? 顾遇和简安正好相反。 一次体育课,体育老师上完课就地解散,让学生们自由活动。顾遇和班上许多同学待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其中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 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秋千上看向顾遇那边,眼中露出艳羡。看到顾遇注意到她,她别过脸,假装自己根本不稀罕他们的游戏。 他跑到简安身边,问道:“简安,为什么不去玩?” “谁要和你们玩!” 突然间,秋千两边的绳索被人抓住,简安扭头一看,是顾遇站在她的背后,脸上是和煦的微笑。 “谁要和你玩呀。”简安口中这样抱怨,可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顾遇,你再用力一点呀!”她催道。似乎离得她很近很近,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到自由的天空。 “顾遇,快点,再快点!” 好像她能抓到天空中的云朵,和太阳。 某天的晚饭时间,简爸简妈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简安扒拉着碗中的米饭,听着爸妈讨论顾遇的家事。简爸惋惜顾遇迎来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提到顾爸争到了抚养权,但是顾爸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儿子,顾遇的祖父母皆已去世,顾爸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顾遇那样小的孩子,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简安咽下口中的米饭,不解地看着爸妈:“阿姨怎么会不要顾遇呢?” “不会的!”简安反驳道,“她怎么会不爱顾遇?” 简妈很意外女儿会这样说,这是她平常会对孩子说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被简安一说,不知道为什么,简妈竟然觉得一阵心虚。 “不会的!”简安梗着脖子,大声争道,“你们说爸爸妈妈都爱自己的宝宝,你们说‘都’!顾遇妈妈怎么会不爱顾遇?!” 简安受了简妈一顿训斥,撇撇嘴,埋头吃着饭,心里却很愤愤:顾遇妈妈怎么会不爱顾遇呢?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才会离开的。 除非……除非…… 隔天傍晚放学,孩子们背着书包,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跑出学校大门,冲进各自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的怀抱里,顾遇背着书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你干嘛呀?”有个男生挤眉弄眼地说,“你这不是故意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顾遇低着头,一个人向外走,没有搭理他们。 最新的数学考试发了卷子,她才75分。一想到回到家又得被爸妈说一顿,她满心地不情愿,哭丧着脸,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走在路上。 听到有人说顾遇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简安皱起了眉。 “你没有家了哈哈哈哈!”那个男生放肆地大笑,话音刚落,他突然“哎哟”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简安?”顾遇背着书包,看到简安也很意外。 不敢打架归不敢打架,有个男生忽地想到一个主意,抓着另一个男生,对着简安和顾遇吐了吐舌头:“哟哟哟,小媳妇帮她小老公出头啦!” 简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跑走,翻了一个白眼:“怂货。” “简安?”他惊讶地问。 “我带你回家。”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家,可是,那个小小的少女却对他说。 他任凭她牵着他的手,跟在她的身后。 只要跟着她…… 简爸简妈看着简安带着顾遇回家,他们都很是意外,不过他们各自心情不同。 她可怜顾遇归可怜顾遇,但她得上班,下班回家还要忙着做饭,顾遇要是留在家里吃饭,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她就得多做一个人的量。再说顾遇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她做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怎么办? 简妈看着这对二货父女,一时无语,尤其简爸主意已定,是不会再管她的意见了。 顾爸有求于人,懂人情世故,做事也很利索,当晚提前从公司下班,赶去银行取了一趟钱,再带着厚厚一沓钱上了简家一趟,说是简爸简妈照顾顾遇的生活费。 看顾爸和顾妈都会打生活费,简妈便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要照顾。不过简妈虽然有自己的计较,但没有做出比如私底下克扣生活费的事,对顾遇也极尽客气,尽自己所能照顾着顾遇。 一个说生意太忙有应酬,一个则是在国外赶不回来。 顾遇很懂事,笑着说只是生日,过不过无所谓的。 顾遇笑着点点头,那天在简家人的陪伴下,吹了蜡烛,吃了蛋糕,简妈还特地做了顾遇爱吃的菜,简安看着满桌的佳肴,留着口水,幻想着自己生日那天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当天夜里。边没有人。 简安看到顾遇不在身边,心生好奇,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想去外面找顾遇。 那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躲在角落里,发出极为压抑的呜咽声。 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不在大人面前表露罢了。 顾遇听到简安的呼声,他吸着鼻子,抬起头,努力给她露出一个笑脸:“简安,”他想安抚她,“你没被我吓着吧?” 她走过去,捧起他的脸,小小的手指擦去了他的眼泪。 她抹去顾遇的眼泪,可她的眼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顾遇的脸上。 “没关系的,顾遇。”她轻柔地说。 顾遇虚弱地勾起唇角,似被她逗乐。 “他们不要你没关系,”简安继续说,她斩钉截铁地说,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以后,我保护你,我罩着你。” 她抱着蜷缩成一团的顾遇,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在静谧的夜晚中,在皎洁的月光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