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乐此时才说出自己心底里的一些隐忧。“陛下,这武英大学士,臣之后每一任如何……”
李成梁和张维贤都看着朱常洛。
武相必定是文臣出身,枢密院当中虽有勋臣、武将,却也有大量文臣。
田乐表面上问的是他自己之后,实际上问的是皇帝之后。
兵权以这种形势让文臣能够更加深入,将来会不会有社稷之忧?
当然是会有的。
朱常洛只说道:“自此后,军务自成一体。武英大学士必是孤臣,兵部官员则有进无出。”
两个兵部侍郎心中一震:这就被框死了?
“朕不妨直言,今后枢密院体系除武英大学士之外,毫不过问其余朝政,只专管军务。”朱常洛看着那两个兵部侍郎,“军务,是需要专精的。即便只是纸上谈兵,也要知兵,不是随便什么文臣就能过来对兵事指手画脚。同样,军务也不可凌驾于朝政之上,寻常时候要遵从大局所需,万一之时则闻令而动。”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其一,朕自内帑专为枢密院上下设津贴。其二,朕责令每年专列军务开支,其后只是枢密院内专责监审。其三,朕此次下定决心大改中枢衙署,倒有大半是为了枢密院。”
到了他们面前,朱常洛再不藏着掖着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兵权,其他四相的设立,本质上是彻底拿到从上到下完完整整的兵权。
要给军队体系看到的,是更大的空间。
从边军到地方卫所,从京营到长江水师,从军屯到兵备,从武将铨选擢迁到将来举国上下的军事体系,李成梁没想到皇帝有这么深入的思考。
甚至于枢密院内部的衙署改革方向也十分清晰,实在称得上外部丝毫不受其他体系钳制、但内部则彼此钳制的系统。
“练兵,改进兵器,培养将才,了解情报,严肃军纪。”朱常洛看着田乐,又看着李成梁及其他武臣,“朕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什么清丈田土、考察士绅、厉行优免,这都是为了富国强兵的一时之策。朕能为大明开拓更多财富,这才不会有你争我抢渐渐离心的危险。”
李成梁眼中异彩连连,却又有些遗憾年纪大了。
哪个彪悍的武将不喜欢有如此进取之心的皇帝?所谓开拓财富,自然就是开疆拓土。
“要走到那一步,需要走出开疆拓土得不偿失的怪圈,要有更大的格局、更好的法子。”朱常洛不容置疑地说道,“朕有!三侯五伯只是开始,朕实岁才二十,朕是有心远迈汉唐的!”
皇帝明明白白地说出他的野心,在座最激动的就是武臣。
从如今局面到远迈汉唐,那么大明要多出多少勋爵悍将才行?
“但这第一步,是稳住内部,富国强兵!”朱常洛又看着田乐和两个兵部侍郎,“即便有设五相共治,添官加俸,选贤任能,但要能把赋税收上来,以后能越收越多却不害小民,枢密院仍要做好时刻平叛剿乱的准备。”
听着这寒意森然的话,武臣们更激动了,两个兵部侍郎则更加心惊胆颤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朱常洛大手一挥,“今年草创,朕自内帑拨银两百万两,以为津贴及诸多耗用。其后每年,除国库列支军费之外,朕每年专拨一半金银六十万两予枢密院。枢密院上下,大明诸军,做好征战准备!”
田乐现在懂了,虽然枢密院体系里也有大量文臣,但他们将被转化成为武官之中的文职,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利益体系,与武将们的荣辱完全捆绑。
一切又系于皇帝对军费的全力支持。
这当然需要皇帝拥有足够的财计余力和意愿,皇帝之后其他的皇帝能不能搞定这件事,那又不属于枢密院该考虑的问题。
只要皇帝有这个能力犒军、养兵,那么兵权悉数在握,皇权便安稳无忧。
一下子两百万两的大手笔,众人颇有些震撼。
……从以前太上皇帝的“搜刮”结余,到截至如今尤其是去年江南大案的各种抄没、官员退赃进献为大婚贺礼,皇帝内帑里还有多少银子?
这大概才是皇帝如今最大的底气所在吧。
朱常洛目前确实仍有钱,就算拿了钱投入到昌明号,就算去年还有各种借支犒赏。
原本内帑就结余有四百多万两,后来先是从召回来的矿监税使和山海关民变一案抄没出来的钱,内帑一下子就将近两倍。而去年江南大案,程家能成为天下闻名的江右大商,有多富?上百家江南士绅的问罪及那一大批退赃以大婚贺礼呈上的银子,又是多少?
钱只是放在库里,就毫无用处。
除了筹建枢密院体系所需要的银子,朱常洛用完这些钱都比刚刚手握大权时富裕。
若是他愿意,甚至现在就能拨银把紫禁城内新的外朝区域建成,毕竟贺盛瑞能省钱。
但这笔钱不如用来让贺盛瑞去把那遵化的军工园搞起来。
而新格局下的外朝,当然需要朝臣们有参与感。
这参与感就是把厉行优免推行下去,群策群力把银子收上来。
快的话,今年举国退赃免罪,就不知道是多大一笔天文数字般的银子!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