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子眼皮底下的北京刑部尚书相比起来,南京户部尚书当然要更有分量一点。“大司寇亲去?”朱常洛看了看申时行和王锡爵,“申阁老,王阁老,你们以为如何?”
江南事发了!
谁都明白皇帝等了这么久,锦衣卫那边的奏报不必来做什么假。
此前奏来,锦衣卫已经和白杆兵驻扎在镇江西面。
新的北镇抚使这是一直从南京追查到了湖广最西北面的均州才逮到了做下倭寇劫粮大案之人?
申时行和王锡爵两人只弯腰道:“大司寇掌刑名多年,威望足以服江南。”
而后申时行又迟疑着说道:“只是以大司寇为钦差……陛下,不知江南会不会忧怖过甚,误了衙务。”
“阁老勿忧。”萧大亨开口道,“我亲去,这案子才能快些审结。江南既出了这等胆大包天之狂徒,忧怖是免不了的。快些审结,人心才能安定下来。”
朱常洛点了点头:“大司寇此言有理。但留任南京……”
他也不遮掩,皱眉问道:“大司寇以为南京户部难辞其咎?”
“江南许多府县粮长仗势欺人,管粮官懈怠,运军只能去私仓领兑,这已是南京户部题本所奏实情。如今大案逆贼既然还胆敢贩运私盐,则盐法败坏必定也是事实,南京户部管盐引,自然难辞其咎。此前所奏,则不免有推脱之嫌。”
萧大亨看了看申、王二人,又向朱常洛作揖:“田赋代征、兑运不力,南京户部不得不查。如今新增金银也由南京户部安排,无论如何,臣都应当过问南京户部衙务,至少要留到江南今年夏秋两季新粮征缴不出岔子。”
朱常洛看向了成敬:“既然如此,成敬,你随大司寇南下,暂署南京镇守太监!勇卫营将卒、长江水师、南京诸卫,你均可快马急奏,见旨调用。”
“奴婢领旨!”
朱常洛又拿出了一本账册,让田义给众臣传看,包括即将南下的萧大亨。
“京营冒滥裁汰,朕对过去京营的武臣,尤其是一些勋臣,自然是要约束一二的。那昌明号,实是让他们一同合股,替朕分忧,顺便取些有道之财。今岁以来,漕河上购粮,又经过这两月多来京城粮商们较劲,朕手里倒是有了这本账。”
看着神情复杂的一个个重臣,朱常洛摇头不已:“南京户部说,漕河一年只能运四百万石粮,实则每年运了多少粮和其余财货?仅随漕船北上的新粮,这一次便超过一百万石,其余布帛、瓷器、纸张、新茶等更不必说!”
“大天官,大司农,大司马,大司宪。”喊了四个人,朱常洛说得语重心长,“漕河南北七大钞关,漕军上下十余万运兵,到底哪里才是漕河每年只能运四百万石粮、只能收上那么些关银的阻碍?”
“……臣等惭愧。”
账本这时已经传到了申时行手上,他看着昌明粮行根据自己购粮来源统计估算出来的漕船私带货物规模,只能再一次怔怔地看了一眼皇帝。
这只是漕船占据运河运力的这短短数月时间,也只是估算……
可皇帝拿到这些估算“证据”的法子,竟是先掏了数以十万两的银子垫进去。
勋臣们自然不会愿意吃亏,那么……谁会填起昌明粮行亏损的这么多银子?
粮商在官绅们的撑腰下想要趁势抬高京城粮价,甘愿亏损也要平价卖粮的却是勋戚……
“这么多的新粮涌入北京,天子脚下,还有奸商胆敢妄称缺粮,闭店歇业哄抬粮价!”
皇帝的声音渐渐带上了怒气:“还敢散布流言,说江南今年多水患,恐怕会欠收!”
“他们都敢假冒倭寇劫毁漕粮了,此后更是改头换面轻轻松松又带着私盐和粮食一路往西。如今已至汛期,焉知江南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弄出什么毁堤淹田、遇灾欠收、乞恩蠲免的事?”
“传旨!着应天抚按留意,今年若有堤防溃坏事,定要严查到底!”
“传旨!着锦衣卫、勇卫营查封如今仍闭店歇业的粮行米铺,朕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已仓中无新粮可售!”
“传旨!漕粮已大体运毕,着总督漕运李三才、漕运总兵官新建伯王承勋进京面圣!朕要问一问他们,这条漕河还藏着多少污垢!”
皇帝等到倭寇劫粮一案被破获,又或者等到江南水患频发的消息入京,都能顺势而为做出这些决断。
在地方官员补任和新科进士授职应该做出决定的前夕,京城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王之桢亲自带人直扑江右程家在京城批零兼用的门店,到了门口干脆利落地一刀削断那挂着售罄牌子的绳索。
“封院,破门,搜!”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许多地方。
在京师九门外守门登记入城粮食去处的勇卫营,现在也终于拿出了符合他们相貌气质的行为。
京城里一时不知有多少院子,精准地迎来了锦衣卫或者陛下亲兵。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