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雪莱的人太多,而我并不能随处找个不知根底的,让他搅进来,摧毁雪莱家的根基。”他边说边将手里揉碎的烟草撒进皮盘里。
罗兰疑惑:“您的意思…”
“雪莱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图穷匕见。“一个至少‘看上去真实’的继承人。有了这继承人,私人联盟将完成他们对我的承诺。而那些盯着雪莱的鬣狗也再不敢上前撕咬——先生,我要一个不用太合格,但能糊弄过去的继承人…”
他很坦诚。
“我对那位范西塔特小姐有恩,我救了她的性命,这就确保了一些事不大会发生。”
“实话说吧,您没来之前,我和她聊了不少——这是个过去虽灰暗,但绝对忠实、勇敢、坦诚的孩子,比起我到处找那巴不得给牙换成宝石的小怪物们,我觉得这姑娘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在某种程度上,和年轻时的我很像。”
老雪莱拿起烟斗,晃了晃,捏起凉在皮盘里的烟草,一撮一撮轻轻塞入斗钵。
这个动作缓慢,精细,配上他那老款但和身份的马甲与松些的衬衫,让人生出种‘就该如此’的奇特美感。
“更何况,她还是您的朋友。雪莱家十分乐意获得审判庭的友谊。”
绕了一大圈。
老雪莱演的逼真极了。
当然,罗兰认为自己也不差。
「你真挺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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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怎么没那么多话。
「我乐意。」
“您的意思是,要我朋友‘假装’,假装自己是雪莱家的孩子?”
“确切的说,是‘刚刚被找回来的血脉’——”詹姆斯·雪莱定定看着罗兰,“她将获得同约翰一样的待遇,除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的谜底外。除此之外,她一切都和继承人没有区别。”
罗兰面露难色:“哎呀,这听起来是好事,可仍要当事人同意,您和她提了吗?”
詹姆斯·雪莱摇头。
抿着烟嘴,空吸几口后,喂上火,小口吞了几个来回。
“您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过上好日子吗?”老人用眼觑他。
罗兰有些恼火,像不稳定的年轻人一样恼火:“我当然希望!”
詹姆斯·雪莱松了口气:“…那就好,先生。说实话,我让那姑娘离开,不掺和我们之间的谈话,本就是不想挟恩图报——我救了她,可若她不愿,雪莱也不会逼迫…或许,我找个其他什么人也行。”
他举着烟斗,用另一只手按了按眼角,愈发疲惫。
“我太累了,先生,太累了。我没了儿子,又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麻烦。”
“可我还不至于用恩情,裹挟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
“我听得出来,她那些话,那藏在血肉里难驯的灵魂——她必然有个痛苦的过去,孤独的童年,忐忑不安的人生…”
“我怜悯她,所以,更不敢用这救命之恩逼迫她。”
“雪莱还不至于做这样不体面的下流事。”
可您正在做呢。
罗兰心知这上了年纪的狐狸擅长把计谋藏在皮毛里,唯沾水抖落时才教人窥见一角。
眼下,通过翻滚的焰浪,罗兰能清晰‘看见’,除了房间里的他和雪莱外,门缝背后也不断扩散出一圈圈白色波纹。
制造这呼吸声的,躲在门口偷听的,还能是谁呢?
狡诈的商人。
“不,我还要再考虑…再考虑几天…”
话说到这儿,詹姆斯·雪莱却很古怪地退缩了。
他不住摇头,言语软弱:“雪莱家可不怎么安定,成了继承人,就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危险——危险,一个女孩,怎么乐意面对那些不息的暴风和翻滚的海浪?”
“我不能害了她。”
“也许是我太着急了…”
「她?她爱死了好吧。」
就在老人越说越退缩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或者踢开了。
偷听了整段的绿小姐气咻咻进来,软底布鞋竟被她踏得咚咚响。
好像一只发了狂的兔子,气势汹汹找上猎人:“就是我了!”
詹姆斯·雪莱一脸错愕,只有那挂在嘴角的烟斗还向上冒着白烟:“…什么?”
“我说,就是我了。”
萝丝仰起头,拍了拍胸脯:“我不怕冒险,老东…老先生。我是个有恩必偿的人,既然你救了我,那么,我当然得在你困难时做出回报——你若打听我的名字就知道,范西塔特对朋友的忠诚。”
她撩了把前额的卷发,炫耀似的在罗兰身边站定。
“更何况,我还有个执行官先生呢。”
“别糊涂了,我就是最好的人选。”
老雪莱‘感动’极了。
差一点又哭起来。
罗兰:……
「她还没有那奶牛聪明。」
真是一场灾难性的对比。
各种方面。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