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泰瑞。
刚死去情人的玛德琳·泰瑞。那三角眼,撞角小姐。
她吹捧的那人大概是詹姆斯·雪莱的儿子,听了这话,得意极了——他们两人坐在琴凳上,四只手漫无目的在黑白色琴键上滑来滑去,时不时‘心有灵犀’:
你按了我的指头,我按了你的手背。
然后,默默缠个几下,又面不改色地分开。
琴上还放着红酒,两个人玩累了就饮上几口,快乐极了。
维克托先生。
您对艺术的理解还是太…
「太保守。」
“可不要这样说,泰瑞小姐。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有点头脑,但又算不上顶尖聪明——我啊,我只求能继承好父亲的财富和头脑,不要让雪莱家的产业败坏在我手里,就什么都知足啦。”
那男人背朝着罗兰,只看了个宽肩轮廓。
女人倒是还那副模样,侧脸满是要去海上大破敌军的刻薄相。
她听了男人的谦辞,不知哪个符号让她感到好笑,咯咯咯地尖笑起来:“唉呀,我听过您的传闻,还以为您是那土里土气的,背着枪、骑着马,一身硝烟的…”
她在暗示士兵和战场。
显然,那雪莱之子也听出来了。
“可不能这样说,泰瑞小姐。”他嗓音中带了点放纵的醉意,捏起撕了刺的玻璃棘,不规矩地大晃几下苞,饮了好几口:“那些牺牲的,可都是必要让我们尊敬的人。”
“没有他们,我们怎么能看见最灿烂的太阳?”
他阴阴笑了两声,将头贴近玛德琳,那往鼻子里钻的香水催化了血液里的酒精,空旷无人的专属乐厅助长了灵魂里缓慢扩散的阴影。
“…没有他们,谁替我们死。”
他说。
“雪莱家可不傻。若有必要,我都能为他们下跪——毕竟,他们付出了性命嘛。都是一群忠诚的、勇敢的小伙子,棒极了…”
玛德琳笑得枝乱颤,举起酒杯:
“说得对极了,雪莱先生。那可是我们最尊敬的,我要敬您一杯。”
炽热忠诚的血液穿过腐水泡过的烂牙,经过挑拨的舌头搅拌,流入食腐动物的胃袋。
‘无耻。’
萝丝暗骂了一句。
她出身泥泞,可无论如何,都尊敬那些登上战场的先生们——这其中不乏贵族,而且数量众多:
打光了最后一滴血、绝了嗣的贵族们在这国家里并不罕见。
他们只是应招收拾行囊,默默乘车奔赴战场,再也没回来…
而已。
可现在,这两个下流、无耻、身上哪怕一滴道德都没有的猪猡,竟敢这样评价那些碎在炮火中的尸骨…
真让人不耻!
‘嘘。’
罗兰捏了捏她的鼻子——她的脸蛋和搂着脸蛋的卷发也一块挤了挤。
‘嘘。’
他侧着脸,没看见身后那双浮出幽幽水意的绿宝石。
手背拍开了。
‘嘘。’
折返回来的焰浪将一个酒后的秘密展现在他眼前。
“…哎呀,泰瑞小姐,说实话吧,我的确骄傲能有这样的父亲,必会伟大的姓氏——您或许还不清楚,我父亲已经被选中,将填补联盟里那不可或缺的位置了。”
他炫耀。
玛德琳有些惊讶:“私人联盟?我听说,那几张椅子的权力可大了。”
男人乐于见玛德琳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摆摆手,谦道:“联盟热衷分享,就像我们的国家一样——当然,我也赞同您父亲的说法:将权力用在需要它的地方。滥用是一场灾难。”
玛德琳笑眯了眼睛:“没错,我父亲和您的父亲一样,只是追求真理的同时,希望更多人过得好些…”她话音一转,又接上:“詹姆斯·雪莱先生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这些先生们的经验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提到休息,男人多了些苦恼:“…他可停不下来。最近不知得了什么病,从联盟收藏室里借出个破盒子,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
他说。
一个遍布金色纹的、不知什么金属铸成的长盒。
没有任何能打开的地方,中间却有条毫无用途的刻线——它像是一整块实心的,可敲起来又不像。
玛德琳兴致缺缺。
对方只是体面一句,她也只是因礼貌回答。
没聊几句,他们就又转到音乐、艺术上去了。
遍布金色纹。
未知金属铸成的长盒。
迷…
匣。
罗兰摩挲着手里柔软的杖柄。
摩挲。
迷匣…
揉搓。
很快,耳边又有人吹气了。
‘放开我的手,下流鬼。’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