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波涛送他入梦。
…………
……
金岛之所以被称为‘岛’,恰恰因为外来的仪式者需要‘乘船’进入。
当罗兰再次睁开双眼前,先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嘎吱作响的航船被一峰峰波浪摇晃着。不需要海图,舵或风帆,甚至不需要风。
无脚的木船仿佛知道目的地在哪,随潮水起伏,缓缓穿梭于夜幕下的礁石丛林。
寂静无光的汪洋中唯有海浪声和呼吸声,罗兰被黑暗笼罩着,又被视线中环环白色的烈焰点亮双眸——它们无法穿透船首的团团黑雾,仿佛一场无休止的噩梦,不知要将做梦者带去哪一座地狱。
他抓不住梦境里的时间,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究竟何时流逝——但这里没有白日,航船至少被海浪像摇婴儿一样摇了一整晚或更多晚。
咸腥味越来越浓,一个黑夜接着另一个黑夜。
本能使人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敏锐,特别是穿过那些晦暗黑雾时。
就像掀开一层层黑色的布罩,自投罗网地钻进一个拥挤的笼子里。
直到触礁。
木船发出‘砰’的一声,震动着,窸窸窣窣的砂砾摩擦声。
直到这一刻,眼前黑色的迷雾才豁然散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依山而建的石城。
灰色的山脊只短暂出现了一瞬,须臾消失在层层黑雾之中。
木船前亮着微弱的火光。
有人提着油灯,站在岸边,遥遥向罗兰眼前举了举,似乎早已习惯这些人的‘呆滞’。
“我猜您是第一次来金岛,先生或女士。”
“先生或女士?”罗兰扶了扶船帮,却发现木船好像钉死在礁石或沙岸上一样,半点都不再摇晃了。
“哦,原来是位先生。”提灯人朝他走来。听见罗兰开口,才确认了性别——当然,这也让他料定罗兰的的确确是第一次来金岛的‘新手’。
他收回灯,抬起胳膊。
“来吧,先生,我给您搭把手。”
他很随意,就像朋友一样交谈。
罗兰握住黑暗中伸来的手掌,借他胳膊使力,一下从木船上迈了下来。
再回头。
唯有黑色的浓雾与一潮潮的海浪。
木船不见了。
“您也不需要船了,不是吗?”
显然罗兰这动作也符合‘新手’该有的行为,提灯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乘船而来,却不需要靠它离去。您还记得每一次入梦后,是怎么醒来的吗?”
“我猜您没注意过。”
他高高举起提灯在脸侧,让摇曳的灯火照亮自己的脸。
是一张无悲无喜的白色面具。
这让罗兰想起了‘舞蹈家’。
然后想起了那张面具。
奇物。
心好痛。
“每个新人登岛,都有一次决定身份的机会。先生,在进城之前,您应该还能感受到‘神秘’——做一张脸,然后,起一个您喜欢或讨厌的名字。”
提灯人说。
“再交给我一个秘密作为门票。”
由于伊妮德此前讲过大概流程,罗兰早早考虑清楚了。
“锤头。”他说。
扳手:……
提灯人:……
「我敢打赌他没听过这么愚蠢的名字。」
-
这才容易被人记住。
「用‘这才容易被人记住’当理由,以掩盖某人在起名上的愚蠢。」
-
我本来想叫大锤的,听着就凶。
“我必须提醒您,先生。”提灯人沉默了一会:“…名字将伴随您的‘脸’,一同记入身份册——也就是说,没有意外,在被驱逐之前,您都无法更改。”
被驱逐之前无法更改?
“那么…大锤?”
提灯人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要长。
“锤头已经够‘特别’了,先生。”他放了放油灯,声音很轻:“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是不是?”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