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牙缝又挤出一句“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闻言他懒洋洋地摆摆手，随口敷衍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就回榻上继续躺着。 陆昃浑身滴答淌水，跟面无表情的邬如晦对视两秒，陆昃问：“你没跟他们一起走？” 此情此景，让陆昃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微昙捡了只脏兮兮的狸奴崽子回来。 如今风水轮流转，陆昃从乐呵呵的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那崽子的感受。 他抬头，慢吞吞地看一眼自家湖心小筑熟悉的房梁，才道：“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好，好得很。 邬如晦烘干他身上的水。 他苍白着一张脸，神色恹恹的，连药缸子都爬不出来，的确还有些虚弱，但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好了，放我下……” 还没走远的几个徒弟听见声响，纷纷回过头。 21 师父腿脚不便，做徒弟的搀上一搀，亦或是抱上一抱, 又有何不妥？ 微昙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师父的目光如芒在背, 而两个师弟还傻愣愣地看着, 甚至有要回头再聊几句的趋势。 微昙用平生能使出最快的速度, 一手抄起一个傻师弟, 转瞬之间消失在天边。 邬如晦的目光被那抹落荒而逃的彩光吸引过去片刻, 便收了回来。 陆昃的脸上总是挂着装神弄鬼的笑意，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个大忽悠。 “犟种。”陆昃轻斥一声, 伸手在邬如晦手肘关窍处按了一下，也没见他用什么力气, 但邬如晦竟然浑身都僵了一下。 手中落空，邬如晦手指动了动, 神色中带点茫然。 他们如今所站的地方是仙山主峰，常年大雪纷飞，峰顶一口明镜似的大湖, 湖心小院便是陆昃的住所。 那里坐落着陆昃亲手为邬如晦打造的府邸，不同于白毛山上死寂一片的赝品，得知邬如晦魂兮归来，晚照台想必十分热闹，那群枫树精怕是望眼欲穿，就等着主人回家呢。 邬如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晚照台，脑海中似有精怪叽叽喳喳的声音掠过，活泼伶俐极了，令人感觉十分亲切，不待他细想，那些声音就风吹似的散了。 陆昃看在眼里，宽慰道：“不必勉强。即便你修为再深厚，也是伤及本源。既然魂魄已经归位，那些记忆迟早都会想起来的，顺其自然即可。” 陆昃收回视线，抬手一招，缭绕的云雾分别在他和邬如晦脚下聚拢成形，一前一后托着二人往晚照台飘去。 山风吹落大门上堆积的落叶，紧闭百年之久的晚照台终于向阔别多年的归人敞开大门。 瞬息之间，邬如晦便被埋了进去，看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