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破人亡!”
第58章 排场
郑婆子那冷到骨子里的话语,就是宝珠也听得胆寒起来,她跟着妈妈的时间要比珍珠长,知道当年那一桩事情,要不是三姐死了,何至于家里连个撑门户的人都没有。
不,不对,宝珠转念一想,三姐死了好啊,若是她不死,自己又哪来如今的待遇呢?照着之前妈妈疼她的那个模样,三姐要是还活着,嫁进张家的好事就绝轮不到自己。
这样看来,她还是早死的好。
宝珠的心里嘀咕,郑婆子没听见,她只泄露了一会真实心情就重新收拢起来,仍旧严肃一张脸,吩咐着宝珠道:“这几日你且学聪明点,在荣姐面前卖乖讨好的装出个样子,就是她说话尖刺儿你也得忍,想着法从她那探听点消息来。”
“她在李家这么多年,那老大怎么嫁的张家,她一定知道些内情,你去好好打听打听,那胖头鹊是怎么操作的这个法,又或者把张衙内的性情喜好什么,多少问出来学着点,眼下多知道几分,你嫁进去的把握也就大几分。”
“可是……”宝珠有些不大情愿,“妈妈你也知道她那张嘴,好好说话都跟倒恭桶似的臭,再说了,她也未必会真心实意告诉我呀。”
“那你也得忍!”郑婆子双眼一瞪,“我都受得了,怎么?你就不行,要是倒恭桶能知道消息,你就去给她倒一个月去。哼,要不是你们立不起来,我何必跑去外头请一尊菩萨过来,不争气的东西!”
“是,是。”宝珠见郑婆子发火,唯恐她真让自己倒恭桶去,立马乖巧应到,“妈妈放心,我就是伺候她洗脚穿衣,也得把事儿问到。”
“这就对了。”郑婆子变了态度和缓道:“眼光要放长远些,眼下你荣姐姐是县丞老爷的宾客,我都不敢招惹,你倒厉害,还在那里说三道四的,白得罪了她。结果呢,害得你现在都没见着黄老爷,连他家也不曾去过,你说你逞什么能。”
郑婆子许是看在宝珠是自己手里仅剩的能挑出来的人了,再想戳她脑袋骂蠢货也不中用,只能十分耐心指点着她,“等会儿你就让梅香去请那下处的许大夫过来,给你好好调养调养身子,我这边再想办法,把你推到那张大娘子面前,你记着,要真进去了张家,先装乖,等有了身孕生了崽,再横也不迟。”
“妈妈我可是把前路都和你说明白了,要是你还不中用,你也别怪妈妈我心狠。”郑婆子赫赫笑了一声,“珍珠这孩子虽然有二心,可年岁也小,总能/调/教/出来的。”
“哎,妈妈放心,”宝珠跪在地上伸指头发誓,“妈妈这样为我着想,我若是还不上进,不想着报答妈妈,管教我不得好死,尸身也无葬身之处。”
听闻得宝珠发此毒誓,郑婆子心下一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拉起宝珠道:“快起来,我的儿,有你这句话,妈妈就放心了。何至于发此毒誓啊,快收回去,被神佛听见了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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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果然有一辆马车前往李家接人,那马是一匹纯白无杂色的矫健高马,车厢是锦缎细绸装饰的木雕香车,就连驾车的马夫都是一身的杭绸衣裳,相貌端正,后边还有两个骑马的跟着。
玉娘和福娘先上了马车,紧接着就是鲁婶,却不想鲁婶要上车时被那车夫拦住了,只道自家乔爷爷只请府上二位姑娘去做客。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鲁婶回过头去,犯难的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当机立断,笑道:“是是是,都是老身糊涂了,婶子也别跟了,乔公公的庄子哪有我们不放心的。”
再怎么,这位公公也不可能一人占二女吧,李妈妈也呆在清平县许多年了,知道这位庄头公公的名声,只是爱搜罗珍奇和打听奇异故事而已,其余时间也只在庄子里,倒并不像其他公公那样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等着人走了,李妈妈就赶紧叫鲁婶去街上找老牛,让他紧跟着前头的车,若是当夜就回,那就跟着回来;若是次日再回,那就次日回来。
“这样的活,怕是老牛不肯接。”鲁婶犹豫道,这些车夫哪肯干这样累人的活,白耗上两天功夫。
“你只说福娘在车上,哦,不对,”李妈妈反应快,又加了一句,“你只说福娘和玉娘都在车上,这是我家仅剩的两个花娘,让他用心些盯着,我出双倍钱。”
见李妈妈这样抠门的人都狠心,鲁婶点着头就去了,果然,那老牛一听双倍价钱,甩个鞭子就往城外赶去。
南城外,乔公公管理的皇庄其实占地极大,从十里亭一直到小码头那,洋洋洒洒一大片都被圈了,只做宫廷的私人田地。所以马车行驶的距离倒不算太远,晃晃悠悠半个钟,天色才昏暗就到了目的地。
玉娘摸着自己腰间沉甸甸一个大荷包,以及另一个轻飘飘却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心里就充满了安全感,定定神,才拉着福娘的手下了马车。
哇——
两人才下马车,一抬头不由得就齐齐惊声,实在是好富贵。
从下马石一直到庄子门前,竟然有一条长长的灯道,各式灯笼高挂枝头,彩灯竹灯羊角灯,纱灯纸灯料丝灯,看不完的样式,数不清的数目,竟把这条小道照得如白日一般,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堪比上辈子的路灯了。
好家伙,好奢侈,玉娘暗自咋舌,这年头可没有电灯,全是烛火灯油供应,要维持这么一长条道的灯笼全亮,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呀?
迎客的小厮见两人吃惊,不由得炫耀道:“这便是乔爷爷精心设计的咏灯道,点上一夜可要足足花上灯油三十缸呢,也就客人来时才这样齐开,每月不过数回而已。”
不过?数回?而已?
哥哥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如今一缸子上好灯油都要好几两,这位乔公公一夜就差不多花个几十上百两的,烧着只点火玩,这些银子每月就够一个丽娘去跳河了。在这里,玉娘连做个一般等价物都不够格。
福娘顺着小厮指的方向望去,惊讶道:“玉娘你瞧,那灯笼上还有诗句呢。”
“正是,”那小厮得意道:“这便是今年八月十五中秋赏月之时,公公特意请的各位名家所写,每年都有,庄子里积攒了有好些,什么崔进士温举人,便是县老爷在我们这里也留下一份墨宝哩。”
可真是了不得,谁不知道县令夏老爷是出了名的懒政清闲官,能跑出城门外几十里写诗句,实在是勤快。
福娘不禁好奇道:“敢问哥哥,县老爷的灯笼在那里,我们也好观摩观摩。”
“这……县令老爷的灯笼,怎么好随意挂出来的,在乔爷爷库房好好收着呢,姑娘若是想瞧,等到了宴席上问问就是了。”小厮也是个聪明人,脑筋一转就把话回圆满了。
玉娘赶紧拉住福娘,再问下去容易得罪人,还是管住嘴巴吧。
领着路往前走了一会,那小厮就乖觉退下,另有个仆妇引路,半盏茶才到一处锦楼轩阁之处,里边隐有丝竹之声传来。
院门口站着三对彩衣罗裙的丫鬟,见着两人来了就上前簇拥着两人往里走去,入到门内又换了两个戴满金银首饰的丫鬟引路,再过厅门,才总算见着那位老公公宴请之处。
一张老大的圆桌,最上头坐着这位穿大红五彩蟒袍的乔公公,身上陪着四五个年轻的姑娘,右边还有四五个专门负责弹奏乐器的乐班,除此外角落里还有四五个端盘端茶的丫头们。
这排场,就是玉娘也被震慑住了,要知道如今的年月,养个白吃饭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从开头到进来已经二十三十个仆人,还是长得相貌端庄的,玉娘都忍不住拿起算盘揣测,这老公公到底多少钱呀,排场如此之大。
心里嘀咕着,身子这几日已经排练熟了,两人上前福身行礼,嘴里说着祝福话。
乔公公排场大,脾气倒挺温和,点着头就请她们两在桌边坐下。玉娘借着找位子的空才敢悄悄端详这位大人物,约莫四十岁左右,瞧着不算年老,好像还敷了白粉,面团似看着和气的脸,声音也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尖细。
只听他笑道:“之前就听人说,李院子里出了两个会弹琴唱曲的姑娘,如今一瞧,果然不同凡响,真真把我这的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