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卿与人同日生辰,两个小寿星的座次紧紧挨着。一个云淡风轻的接纳着在座宾朋亲友的祝福,一个略显沉闷的唯有在敬酒时朝着来人微微勾勾唇角。三杯两盏小酒下肚,苏韵卿竟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想来是近几日思量过多,一时受不住酒水的后劲儿。手中的食箸伸向了小桌前的冷菜凉脍,恰巧此时有宫人端了冰梅饮上来,苏韵卿直接灌了自己好几杯,试图保持着最后的几分清醒与理智。西侧的穹天上,浮光隐退不久,却突兀的起了几道闷雷。六月的天好似孩子的脸,好一时坏一时,说变就变了。闪电破空,刹那明灭。身侧上首的萧郁蘅忽而翻了酒杯,稀里糊涂的挪着身子,头一歪倒在了苏韵卿的肩头,呢喃道:“和音,闪电,好怕啊。”苏韵卿一时傻眼,萧郁蘅的酒量该是比自己好很多的,这会儿岂会醉酒?且这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的,萧郁蘅是君,她是臣,怎好如此?今日早些时候,萧郁蘅的举止就有些不知收敛,此时此刻更是愈发肆无忌惮了。苏韵卿怔愣须臾,方给身侧的随侍递了个眼色,着人将萧郁蘅扶起,她垂眸躬身低语,“殿下醉了。”主位之上的舒凌冷眼观瞧着二人的行止,眸光飘忽,眉头轻颤了两下,扬手灌了自己一杯清酒。将萧郁蘅扶回了自己的座位,苏韵卿借着饮冰的间隙,透过宽大的袖管,余光瞥向了自己左手的上方。果不其然,蓝玉和红鸾犀利探寻的眸光都在朝着这边张望。苏韵卿垂下眉目,看似是在打量身前的菜色,实则她的心底已然打鼓。这个时辰,萧郁蘅不会醉的这么糊涂,以前更不曾留意她有怕闪电的反应,这行径太过蹊跷。家宴上当着众人的面胡闹,御园里举止故作亲昵。苏韵卿思量须臾,眼底骤然生出一丝冷意来。萧郁蘅这是没主意的人么?她主意大得很。只这人未免有些过火了,此时此刻,她二人的处境皆不算好。特别是苏韵卿自己,久困深宫,说白了就是个囚徒罢了。萧郁蘅请求自己帮她推拒婚约,已然是风险极大的事情,若再因二人感情之间传出些流言蜚语,这秽乱宫闱,意图攀龙附凤的罪责,她一小小孤女,如何承担的起?苏韵卿深感费解的灌着自己酸梅汤,萧郁蘅是前阵子被舒凌吓糊涂了不成?天边的黑云压顶,苏韵卿的脑壳晕眩不止。她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感受不到明显的缓解后,只得朝着上首躬身一礼,悄然离席而去。潮湿的暑热自河畔传来,苏韵卿听着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便起了立在水边栏杆外吹风的心思。逢雷雨前必起风,狂风大作虽然骇人,却也是燥热夏日里一番难得的舒爽。依旧留在席间的萧郁蘅却是兴致高昂,不住的往自己的酒杯里斟满甘醇的酒水,一次次仰首饮尽,似乎是个贪得无厌的酒虫子。直到席间被苏韵卿期盼已久的一阵妖风吹乱了欢声笑语,陛下只得出言散了这席面,着宫人安排着赴宴的亲贵尽早出宫归府。萧郁蘅已然烂醉如泥的趴在了桌案上,两个小婢子拉扯了半晌,都未能将人提起来。这人稀里糊涂的嘟囔着,“睡觉…困……让我睡会儿…”舒凌板着脸睨了她一眼,吩咐在旁的蓝玉,“去收拾一下千秋殿,让她在宫里歇一晚。”蓝玉领命带人前去,却在往千秋殿必经的路上碰见了怅然向湖光的苏韵卿,一人独倚雕栏,一身紫衣被疾风吹得呼呼作响。“要落雨了,早些回去。”蓝玉好心的近前提醒了一句,从宫人手中取来一把油伞,给人塞进了怀里。酒后微醺的苏韵卿眸色迷离,喃喃的拖着长音,道了声,“多谢”。豆大的雨珠落于宽广的湖面,惊起数百朵圆圆的涟漪,如夤夜的烟火次第绽放。苏韵卿撑开了油伞,固执的立在湖畔,半眯着眸子赏这一池雨落。第82章 伎俩一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寂寂长空, 似银蛇周游天地间,明灭一刹苍茫意。疾风过耳,苏韵卿的身后传来些杂糅急促的凌乱脚步声。苏韵卿下意识地回眸去瞧, 只见那姑娘一步三晃着,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谁…谁在那啊?”萧郁蘅的眸子飘飘忽忽的, 不肯让宫人好生搀扶,挣扎着往湖畔走来:“好像和音啊, 我…我去瞧瞧。”踉跄着脱离了头顶的纸伞, 萧郁蘅一个趔趄扑进了苏韵卿的心怀。身后的宫人眼见此等场面, 略显尴尬的垂了眉目,叉手一礼,“苏侍郎恕罪。”苏韵卿垂眸瞧着自己怀中的这个自诩聪明的小兔子,只微微勾了唇角, 转眸与宫人吩咐:“殿下醉了, 前头是千秋殿的方向, 若她今日歇在宫里, 我送她回去就是。这等行止不好声张,事关殿下名节, 你们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奴等明白,烦劳苏侍郎了。”一众宫人行礼后,撒丫子快速跑远了。前后无人, 苏韵卿倏的松开了手, 语气平平,“别装了,起来。”萧郁蘅不为所动, 大脑袋卖力的往前拱了拱, 不肯离开这温暖的怀抱。“若不醒, 去这湖里凉快凉快?”苏韵卿眸子落于湖水中,话音已然含了霜雪之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