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蘅偷得浮生半日闲,屏退了宫人,坐在苏韵卿的床头,吃着点心品着茶,不时给人换个搭在额头上的凉丝帕。酒醉的苏韵卿是难得的可爱,偶尔从睡梦里传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哼唧,让那清冷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错觉。“你这酒量真不行,就半坛酒,睡了大半日也不醒。”萧郁蘅拿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扫了她半晌,这人无动于衷的沉溺于梦境。“不过你倒是聪明,这招逃避玩得高妙。”她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苏韵卿的脸颊,“但是这次再醒怕是玩不成咯。”“我过半个月要去汇贤楼的诗会,到时候你要是能和我去就好了。”趁着人迷糊,萧郁蘅开始说起心事来,“你如今一蹶不振,我做事的心都凉了大半,却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毕竟我自己也有思量不通的地方。”“你自幼处处波折,我一直觉得你足够坚强。直到那日听芷兰说你辞官,今日又见你酩酊大醉,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一直都和我一样,只是个不想长大的姑娘,也会渴望长辈的关顾怜爱。你的处境还不如我,可我不够强大,护不住你。知你被她伤透了心,我在努力了,以后也会尽力做你的依靠,你咬咬牙多忍耐些时日可好?”萧郁蘅的声音好似蚊子嗡嗡,她垂头自说自话,并未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幽幽睁开了眼睛,在话音入耳的刹那,眉心起了一座小山。第65章 谶言扶光向西, 橙黄照轩窗;几多风回,浮云散苍穹。苏韵卿以手撑着床榻悄然起身,将一双腿垂落于踏板的鞋履之上。“醒了?”萧郁蘅有些意外的回过神来, 视线跟着苏韵卿的动作游走,“起来就穿鞋, 这是做什么去?”苏韵卿朝着她勾唇莞尔,转回身来轻声附耳道:“去当值, 等你变强。”萧郁蘅转瞬瞪大了双眼, 懊悔又娇嗔的问她:“你装睡?几时醒的, 听了多少?”苏韵卿嗤笑一声,披了外衣,对着妆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打趣道:“怕听?难为殿下一番美意, 臣才回转了思量。若是殿下反悔, 臣也乐得清闲不是?”萧郁蘅不自在的侧过了身子, 视线胡乱的落在房间里, 扭捏道:“…那个,嗯…用不用我陪你进去?某些人的心情怕是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只能说是差到令人发指。”苏韵卿敛眸一笑,淡然道:“回吧,我应付的了。”有一个为护着自己而决心斡旋于权力之巅的人, 苏韵卿觉得, 即便她在洪流巨浪里被裹挟至粉身碎骨,也值了。况且,李公临终的那份恩情, 她也要报偿的。大兴宫, 终究是她又爱又恨的所在。殿门大开, 空谷幽兰般傲然恬静的背影上染了冬日隽柔的扶光,苏韵卿整个人沐浴在暖融融的光晕里。那一瞬,萧郁蘅望着那道沐光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了一份称作“希望”的温暖。殿外值守了两个侍卫,见人出来,皆是如临大敌般的戒备。苏韵卿瞧着她们,眼神虚离的落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梁处,淡淡的出言,“我去宣和殿内当值,二位可要去通传?”话音入耳,那两人满是不可思议,半信半疑的拱手道:“学士请。”苏韵卿目光平视前方,绕过回廊,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宣和殿内,直奔书阁。舒凌约莫是午间休息去了,并不在殿内。她端坐在自己的小桌前,驾轻就熟的处理起身前的公文来。等到两刻后,那沉着脸的人进来,瞧见眼前景,却是微微眯起了一双凤眸,立于一侧审视着她。苏韵卿搁下毛笔,转身叉手一礼,解释道:“陛下恕罪,臣入夜觉得体寒,本欲吃酒暖身,孰料宿醉难醒。实非有意为之,望您海涵。”接连数日的无心之失,这说辞入耳,舒凌冷嗤一声,指了指自己所立的房间内的空场,“站过来。”苏韵卿依言起身,绕过书案走了过去,神色淡然。“突然转了性子,筹谋什么呢?”舒凌话音轻飘飘的。“先前是臣胡闹,”苏韵卿低垂着眉目,“臣幡然悔悟,不敢愧对陛下垂怜,不敢辜负李公高义。”“喝的什么酒,还能暖人心?”舒凌垂眸看着她恬淡的眉目,眼底的寒意却是愈发鲜明。苏韵卿眨了眨眼睫,沉吟须臾道:“臣确曾心寒,不敢欺瞒陛下。但时至今日,臣已了然,是臣糊涂。君臣之义高远,臣却以幼稚心思度量,实乃大过。臣侍君,只谈一‘忠’字。”“哦?如此说,不怪朕将你收监数日的屈枉了?你怨朕不肯取信你,朕也不怪的。”舒凌的语气隐隐带着笑意。“臣不怨,臣之职分在于克己奉公,安守本分而已。妄求君信,未免奢侈,亦然逾矩。”苏韵卿的话音淡漠疏离。这话入耳,舒凌的面色几近青黑,背于身侧的手指节攥的“咯咯”作响。须臾静默后,“啪”的一声脆响回荡于大殿之内,惊得宫人内侍趴了一地。苏韵卿被打得偏了头,一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缓了许久才压制住呼之欲出的眼泪,苦涩道:“陛下,臣若有错,自去领罚,受不起您圣躬之怒。”身后端着案卷的红鸾看着二人僵持,于心不忍,咬咬牙上前,将案卷摆在她的眼前:“苏学士这话怕是错了,以殿前司查出的证据,人证物证皆能咬得你翻不得身。若陛下不信你,你没命站在此处。这些供词,你自己一看便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