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予晚这一番自夸和自说自话,若是旁人做来定会矫情惹人厌,偏偏她灵动鲜活,一颦一笑让人怎么都生不出厌烦来,只有可爱。黄鹂望了眼窗外,抿唇笑:ldquo您在府里,殿下定要回来用膳的。rdquo章予晚轻哼了声,只道:ldquo若是再不回,我就要回家了。rdquo书桌旁的圆窗外,谢桐曲指轻叩窗棂,惊得章予晚转头看去。ldquo姐姐?你怎的在这?rdquo谢桐拈去一抹淡红花瓣,身着淡青裙衫立在红木窗格之中,背后是修竹。她笑吟吟地与章予晚对视:ldquo再不回来,那旁人描绘不出三分盛容的第一美人便要飞回章家了。可不得回来?rdquo章予晚反应过来后,红霞猛地窜上耳际双颊,她羞恼之极,拂袖往外走:ldquo姐姐笑话我!rdquoldquo也是事实。rdquo在窗前看不到人影了,谢桐步入房中,便见章予晚侧躺在床上,只有脑袋埋在锦被中,大约知晓谢桐靠近,她闷声喊:ldquo你别过来,让我一个人。rdquo谢桐驻足,目光落在章予晚袅娜有致的身形。薄薄的夏衫贴合,如一抹欲语还休的轻烟。朝夕相处的三年,每日章予晚都在她眼前,回到京中,再想起在凤梧院初遇那幕,谢桐恍然发觉,她的三娘长大了。章予晚听不见动静,疑心谢桐真走了,她咬着下唇悄悄回头看,光华流转。见到身后的谢桐,她松一口气,还要继续恼时,听见谢桐道:ldquo晚晚,你的生辰要到了。rdquo章予晚骤然听到这个,下意识点点头:ldquo伯母说由着我宴请。rdquoldquo在哪儿?rdquoldquo自是在章helliphelliprdquo见谢桐笑容浅浅,章予晚机警地住了口。她不大在意此事,觉得在哪儿都一样。但相处多年,她一看便知谢桐心中有了主意,若是此时答错,怕是要事后找她算账,挠她痒痒。章予晚眼睛一转,笑着扯谢桐袖口,哄她高兴:ldquo自是姐姐说在哪儿办,便在哪儿办,我可不耐烦操心这些。rdquo谢桐笑:ldquo真的?rdquo章予晚乐得有人操心,尤其操心的人是谢桐,她故意道:ldquo若是姐姐亲力亲为,那再真没有了,若是交给黄鹂百灵啊,那与我自己操办想来没甚区别。rdquo谢桐刮她鼻梁:ldquo惯会讨好处。rdquo她顿声道:ldquo如此,便在长公主府操办你的生辰宴罢。rdquo章予晚一怔。她方才便猜到谢桐对此有打算,却以为谢桐是觉得太过寻常,没想到谢桐存了这样的打算。章予晚再不上心也知,生辰宴在家办是为家宴,若是她舍了章府,在长公主府helliphellip几乎与昭告天下无疑。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真的可以吗?明知不妥,可望着谢桐淡然笃定的神情,章予晚的心跳渐渐安稳。谢桐说可以,她自是信她的。晚间,章予晚打着故地重游的名号,借宿清鸣院。此时的清鸣院早已翻新,不亚于凤梧院,且多了份婉约精美。章予晚夜间梦起从前。去岁春日,在苏州府时,她们去四景园赏桃花,于桃树下用膳吃酒,两人都有些醉了,纠缠着上了同一方床榻。无边的桃花香中,两人摇荡款摆,薄衫带着桃花瓣飘落床帐之下。她衔着谢桐的下唇,拉着她的手零碎呓语。谢桐一只手握着她酸软的腰侧,却说不行,要再等。她哭腔问:ldquo等什么?rdquoldquo明年,等你生辰之后。rdquohelliphellip章予晚骤然惊醒。那日的事太过羞人,自第二日醒来,她就装作酒后不记事,谁也没提过,平日也不去回想。偏偏今日,它钻进了梦里。章予晚抱着锦被,坐在床上掰着手指算。距她生辰,还有半旬。章予晚呆呆坐了会儿,嘤咛一声,抱住头钻进被子下。怎么helliphellip怎么还有这么久?第86章伴临时日推近, 章三娘的生辰小宴帖飞花般散到各家门户。令人咋舌的是,来送花笺的是长公主府得用的外院管事。往日扣不开的京中高门大户俱都派出主事人,将管事迎了进去, 少不得忍下惊诧,旁敲侧击问个由来。章三娘的生辰小宴,怎的由长公主府来操办了?管事避而不答, 只笑呵呵道:ldquo为了章小姐的生辰宴, 殿下亲自操劳了不少时日, 遍邀上京, 更是吩咐了我们好生准备,各位到时可别忘了来。rdquo收到帖子的名贵们面面相觑, 心中惊骇未定,忍不住嘬了下牙花, 倒吸一口凉气。自长公主回到京中还未宴请过, 头一场就是章三娘的生辰宴,更做得如此大手笔,招摇极了,与殿下平日作风半点不像, 像生怕京中的谁耳朵背风、听闻不到似的。这里头潜藏的含义, 着实让人不敢深想。章家的帖子是章予晚亲自带回去的,她快言快语地把事儿跟家里人说完,自去休憩了,留下伯父伯母两人相对无言。几年来,这个侄女就像送给了长公主府那位一般,眼见着成了旁人家的, 而章宁在官场上屡受照拂, 事事安稳。其中道理, 这对历经世事的老夫妻在夜间也曾低声说过。经逢家中巨变后,夫妻不求滔天富贵名利,只求一家平安。可有些事没得选,侄女自己乐在其中,长公主更是威仪万千,令人不敢忤逆。从两年前,在一些事上章家就已经没有置喙的余地。否则,章予晚也不会至今没有出阁了。大伯母慢慢道:ldquo殿下早就表了态,今日这事helliphellip就是现在不来,以后也会来的。rdquo那时,她为章予晚相看状元之才,引来了长公主的车架。章三娘和长公主不知说了什么,门口把守着长公主的人,章家人不敢冒然靠近。只知长公主出来后,面容宽和怡然,如春风在心,而章三娘笑容甜蜜,娇憨可人。大伯母看到两人这副模样,心头便是咯噔一跳。自那日起,章家似被长公主整个看在眼中,日常照拂无可挑剔,颇有爱屋及乌之意。皇恩厚重,大伯母诚惶诚恐地谢恩,谢桐淡笑说道:ldquo本宫身旁没什么知心人,唯三娘尔,你且多留她一留,嫁娶之事就歇了罢。rdquo这话竟是直接吩咐了下来,霸道异常,哪有外府的人管到婚嫁上的?!大伯母听得又惊又怕,只因她知道,贵人既然直言,就说明在三娘的姻缘上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偏偏章三娘也肯跟着长公主,便是章家想硬气一把都没底气,一眨眼,稀里糊涂的到了现在。章宁叹道:ldquo罢,罢,三娘既然愿意,咱们有什么说头?如今咱们图的不就是一个阖家平安顺意吗?眼下这般是顺了三娘的意,若是有一天她不肯了,有咱们在,她再回来便是!rdquo不论各人心中如何揣测,这一场宴是定然要开的。长公主府宴客,自然是京中近日头等大事。酒楼数得着的大厨,不论红案白案糕点师傅,全被请去了长公主府,惯会享受的京中竟无处享口福。最好的几家衣裳铺子全接满了单子,绣娘为贵人们参加长公主府的宴席的一身行头日夜赶工。坊间各大铺子的珊瑚金玉宝石之流,尤其是那些镇店之宝,价钱不降反升,却空了足足六七成,尽数被各大府上买了去,成了章三娘的生辰礼。待到宴请当日,长公主府门前车马不绝,平日难得一见的王侯宗亲、内阁大臣之流都跟萝卜似的,扎了堆。前院有谢桐亲眷、侯爷王爷之流帮忙接待。花团锦簇、处处生香的内院,章予晚与谢桐端坐正座,招待来客。章予晚在谢桐跟前松懈惯了,礼仪不大讲究,外人在时倒记得捡回来,起初不愿跟谢桐同坐,乱了尊卑。素来严谨的谢桐却让她安心坐着。眼见各家女眷来了,尤其是那些头发花白的国公府老夫人亲临,藏在皱纹里的眼往上一扫,即便不说什么也让章予晚有些心虚。她表面一派泰然,实则硬着头皮,总觉得椅子咬人。不多会儿,她就要借机起身,引未出阁的小姐们去逛园子。谢桐唤住她,笑吟吟嗔道:ldquo就这般坐不住?rdquo章予晚道:ldquo哪里的话,只是helliphelliprdquoldquo只是什么?rdquo章予晚眸光潋滟,旋身时裙边如石榴花绽开:ldquo府上来了客人,总要我出面作陪罢,哪有主人不待客的理儿?rdquo谢桐这才笑道:ldquo你去。rdquo两人之间的对话极为自然,与平日话家常无异,落在他人耳中却如雷霆,带起迭迭余韵。众人压下心头惊骇mdashmdash这里是长公主府,章三娘却自称ldquo主人rdquo,而殿下也默认了,这只有一位主子的府邸,何时又多了位主子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