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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寂(2)第三小节【X暴力预警】(1 / 1)

一列列坦克和装甲车把初雪压成了黑灰;那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一个月。纳粹四处抓人。但他们似乎并不确定应该如何处理你这样一个东方人,所以有一段时间,你的行动是相对自由的。野猪头酒吧停业,但你在夜间还是会偷溜进去,去弹那架破旧得不成调子的钢琴。不管它的声音多暗哑难听,它都承载了你和你爱的人在卡齐米日那些美好夜晚里所有的回忆。 你脑中瞬间‘轰’的一片空白,如一尊雕像般呆住了。其中一个人拿手电筒照向你的脸,对另一个军官用德语说了句什么,然后不容分说地把你架上了小轿车,一路驶到了德军军官的别墅区。 冯·曼施坦因上校。 屋里很暗,唯有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了屋子中间摆着的一架白色的大三角钢琴,皮质琴凳也是同样的雪白,下面柔白的羊毛毯看起来软得能陷及脚背。余下的一切都浸溺在阴冷的黑暗里。 门在你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 你在明处,他在暗处。 ?spiel“ 是第二人称命令式。 你不想激怒男人,于是选了一首德国作曲家的曲子。 曲终。 而现在,你爱的人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而你们的那些朋友们…… 房间尽头有脚步向你走了过来。皮靴落在木地板上,震的你心惊肉跳。 另一只手落在了你的发上,顺着柔亮的辫子往下轻轻抚摸,摸到辫梢时,猛地扯松了你的发带。 男人毫无停手的意思,抚散你的长发,粗粝的手指在海藻般浓密柔亮的鸦发里穿插抚弄。 四个词的问询,声音低沉沙哑,语调好似浸满了冰碴子。 在来得及细想之前,右手已在划出了一个壮烈的五音和弦,伴随左手狂风骤雨般的激愤倾泻。 男人没让你弹到第三个小节。他拽着你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你疼的微微张开了口,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倔强地强忍着痛,拒绝随他动作仰头,双手执意从停断的地方继续弹奏。 男人的怒意如寒风般铺天盖地袭来。他更用力地一扯,这次你直接从琴凳上摔下,跪坐在了他脚下的羊毛毯上。膝盖磕在琴凳硬角上,比头皮还钻心的疼。 你瞿然发现,他的眸很漂亮,形状和阿列克谢的一样,而且也是清透的蓝灰色。 你怔愣的那一秒,男人扯开了你白色连衣裙的蕾丝前襟。 你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抬手护住了从未被如此亵渎过的青涩胸口,挣扎颤抖着往后挪动。 男人眼神一暗,大掌轻而易举的一把攥住你两只纤细的手腕,狠狠压在琴凳上,另一手用力揉磨捻摁你湿红的唇肉,直到两片娇艳的嫩瓣被蹂躏得嫣红。 军靴掀起白裙,慢慢挑开内裤的蕾丝边缘,冷硬肮脏的皮革触碰你娇嫩柔软的花苞褶皱。他顿了一秒,然后开始缓缓碾磨,并且轻轻向内挤压。靴底铁钉冒出的寒意蜇得皮肤生疼,但屈辱却猛刺心头。你拼尽全力挣扎着往后退缩,可双手被死死摁住,所有努力都徒劳无功。 似乎一个抬指、一个垂眸,就能分分钟要你性命。 他松开你的手,满意地拍了拍你的脸颊,低声哼笑。 眸依旧是水亮的蓝灰,眼底却沉淀着你在阿列克谢眼中从未见过的欲火。他说,只要你给他口,他就饶了你。 他知道,你也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你不怕死,但他完全 你哭,哭着想起了你爱的人,最后哭着妥协了。 男人先浅缓地抽插了十来下,感觉自己的巨物已经直抵少女的喉头,于是控制好腰胯的力度,不疾不徐地抽送耸动。他很快就发现,少女的嘴和人一样,小巧精致,柔嫩娇袅,口中滑腻的肉壁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圆润的贝齿因吸吮的动作生疏而偶尔磕碰。但与以前那些技术纯熟的香艳女子不同,这种青涩给他造成些微的疼痛反倒更增加了他的快感。 他舒服得发出一声闷哼,动作渐渐粗重,腰胯的抽送也逐渐变得激烈,惩罚般地揪着你的头发,如扯缰勒马般,弄得你头皮疼痛钻心。在逐渐剧烈的撞击下,你上身的平衡全靠他揪住你头发的大手撑扶着。撕裂的连衣裙外露出白嫩的双乳,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勾得他眼花缭乱。男人伸手抓住一颗,五指略收,雪白得耀眼的乳肉就像软泥一样,从指缝间溢出。他的力道太大,你痛得泪流不止,但嘴被塞满,所有反抗和尖叫却被男人粗长的阳物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徒劳地摇着头,抬起圆大澄澈的眼睛望着他,眼里含着泪,撕扯到极致的唇角也已经被撑得红肿破裂。 嘴里的肉棒越胀越大。你被憋得眼前发黑,窒息的眼泪源源不断滚落,喉咙黏膜被反复刺激,恶心和烧灼的痛感越发强烈,湿滑黏腻的小手虚弱地拍打他的腿根。 灌进嘴里的精液太多,呛得你咳嗽不止,一道道恶心的白浊沿着下巴淌到白皙的脖颈和留有红痕的嫩乳上,黏腻一片。 “咽下。” 他松开你下巴的那一刻,你的身子倾颓倒地,蜷缩于地上,在一次次止不住的干呕中无声地哭泣。 不过,他说的“饶了你”也就仅此而已,因为他并没放你离开。你被监禁在了曼施坦因府。 多数晚上,压着你的头,要两三次才会放过你。 两周后的一天,他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在你脸上发泄完后,特意替你抹去挂在湿漉漉羽睫上的浓白液体,然后掐着你被撑得生疼的脸颊,让你将他的手指吸吮干净。 他俯视你的眼里含了惬意的笑。你脊梁骨一阵寒凉,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 你见到的景象比你之前听说的还要糟糕。 混乱的人群里,你认出了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身影。 一个多月未见,阿列克谢更加消瘦,皮肤也显得干哑苍白,但这非但没有掩盖他天然纯粹的漂亮,反而增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冬日的白光从他身后洒下,给憔悴的容颜镀上一层柔冷的光晕,好似下一秒就会展翅的天使。 他埋首在你发间,紧紧拥抱了你片刻,但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更重要的事,忙将你微微拉开。 你停止了哭泣,呼吸里仍旧残余着抽噎,怔愣地望着他。 他牵起你的手,将较小的那枚戒指套在了你左手的无名指上。 “对不起,我最亲爱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你阒然望着他。你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回掠过。 ……还有那句,再等等我,好吗? 你拿出另一枚戒指,为他套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那一刻,你忘了自己的不洁,抬起手臂,想要环住他的脖子,甚至想要给他一个吻。 你们被一点儿点儿分开。他死死拽着你的手,你竭尽全力拉着他,哭得手脚发麻,眼前一阵阵发黑,脸颊因用力而憋得通红,但嗓子 渐渐的,只有你的指尖仍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火车的汽笛猛然响彻月台,盖过了他的声音。 “kochaci?” 你猛地往前扑。但他已经消失在了月台的浓雾里。 你被带回了上校的府邸。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一把将你摔在音乐室的地板上。细嫩的小腿擦过木板缝,划出一道血痕。 男人记起了在野猪头酒吧外第一次见到你的模样。盛夏晚风清凉,少女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型柔美挺秀,整个人白得扎眼,散发着比月亮还要白亮的柔光,却又丝毫不似他以前的女人那样冷白得发青。那么一点小脸蛋,半张脸大的乌黑水眸……鸦鬓,樱唇,雪肤,不着一星半点儿胭脂,颜色却鲜妍夺目,刺得人瞳仁生疼。 她要是脱下蕾丝纱裙,摸上去肯定奶冻一样软腻滑手,舔咬起来也肯定有一股甜嫩的奶香。撞击揉掐她的时候,嫩瓷软玉的透白肌肤,肯定会留下被凌虐过后触目惊心的红痕。 把她摁在身下,亲她、舔她、操她红艳艳的小嘴儿,口爆她,换着花样插干她嫩穴儿、奶子。把她光着身子关在屋里,听她娇滴滴粗喘,整宿整宿用气音儿喊他名字,细软的十根小指头无助地抓挠他汗湿的肌肉。让她那双会弹琴的小手儿做最肮脏下流的事,射得她薄透的嫩白皮肤上湿答答一片,从里到外都渗透他的体液。 让人既想疼她,又想活吞了她。 那一瞬间,她成了他三十二年人生中的一切邪念,所有欲望。 少年没有放手,唇又转到少女右颊。 那晚,酒吧前的灯色柔暖,映在车上男人眼底,却灼出一阵阵让他陌生的痛。 可现在的他却满意极了。敢和他抢人的小杂种活不了多久,而你如今趴伏在他脚下,孤弱无助,像头待宰的小羔羊。 脖颈细软,他稍用力就能折断。 但你顾不上那么多了。 仰视的角度放大了你和他之间体型的差距,束腰修身、版型挺阔的深色军装将男人身型的优点展露无遗:精练优雅的腰身、劲长有力的双腿和手臂、强劲健硕的胸膛和臂膀,一切都暗示着骇人的强悍劲力。他一只手就能把你掐死,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 你说,只要他放了阿列克谢,让你干什么都可以。 “为了那个小杂种,什么都愿意?” 他嘴角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然后骤然俯身,掐起你泪渍斑斑的小脸儿,刀凿斧刻般的脸上表情凝冷,但滚动起伏的喉结暴露了心中的盛怒。 “可惜,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他要让你牢牢记住,谁才是你的爱人,谁才有资格做你的主人。 你腿上嫩肉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都能划出血,他生怕你在挣扎时,手腕上娇贵薄透的嫩皮被银带夹的尖角儿磨破。 “让我看看,我的小母狗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愿做。” 开始动作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取下你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手放进了军装外套的口袋。 绝望比疼痛先一步,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男人腰胯一挺,硕大的龟头抵着针尖儿大小的花缝,一点点碾开水腻黏软的穴肉,慢慢挤入了黏连迭峦的小穴。 少女穴道内紧得不像话。男人被绞得又疼又爽,舒服得头皮发麻,低嘶口气,往湿润紧窄的肉褶里一挤,将整个龟头捅入了少女的小肉缝。底满是肆纵恣戾的欲色,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你吞噬,可身下的肉棒仍旧只是来来回回在小穴口进进出出,并未继续寸进。 ……就像小时候,钢琴老师不断重复:不要折指……手臂不要紧绷……不要折指……手臂放松…… 就像不断重复敲击一个已经坏掉的琴键,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地期待它能够发出一些声响。 nicht 不要…… 厌烦了你的乞求和拒绝,撕下一块裙角塞进你嘴里,堵住了仅存的虚弱抽噎。 那时的你不知道,无助者的挣扎,只会让施暴者更加丧心病狂。 他狠狠压住你的腿根,几乎把你双腿折在你小腹之上,身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肉棒抵住那层娇贵柔嫩的薄膜停下。你身下疼痛稍缓,但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脑袋歪向琴凳的一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溅落在地毯上。 “记住谁是你第一个男人。” 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断臃肿膨胀。你像一潭黑腥的死水,任由他污染搅浑,身体的四角似乎都被掀翻、拆解,似一件破旧皮衣的衣领、袖管。 初雪微寒。阿列克谢除下自己的大衣,细细理好衣领,用它严严实实包裹住你肩头,眼中的笑意比你记忆里更加温柔明亮。 你握住他的手,两枚指环交叠在一起,闪耀出的光灼得你眼前一白,盖过了初雪。 你紧紧闭上眼,像一具死尸般躺在那里,承受着男人在你身上的为所欲为。 谛视你的眼神潮湿黏浊,满是几近偏执的狂乱。嗓音低沉哑涩,阴冷凶戾。 你忍着剧痛,仍旧歪着头,紧紧闭着眼,秀发已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男人沉着脸,扯开两条白嫩的小腿儿,不顾你刚刚破身的痛楚,毫不留情地挺着硬长可怖的凶器,往幼嫩的小穴里狂插狠操。整条尺寸骇人的肉棒都被捅了进去,稚嫩的穴口扯得发白充血,原本米粒儿大的小穴成了几乎有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可怕肉洞,每次粗暴的进出,小穴都不断内陷又外翻,一股股淫水儿不断被刮出,脆弱的腔穴像是被硬生生操翻过来。娇嫩无比的小肉道像个不停冒水儿的小套子,被热水浸透的丝绒一样,温热、紧致、细软、腻滑,里面每一寸肥软的嫩肉都不断绞勒吸吮他的棒身。男人舒服得头皮发麻,腰臀急耸起伏,高大雄健的身躯把娇弱的你完全笼罩起来,浑身肌肉迸出狰狞强劲的线条,深埋在你体内的肉棒猛烈抽动,反复摩擦顶撞着娇嫩幼小的肉壁。 你不知道他之后会对你做什么,你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你,但起码现在,你是个幸存者。 毫无快意的疼痛不知又持续了多久,男人舒爽的闷哼声越来越频繁。 “喊我名字。” 他掐着你的下巴把你扭回来,钳子般捏得你脸颊生疼,但在销魂蚀骨的快意与情动中,语气仍旧添了几分诱哄,拇指轻轻揉抚你的红唇。 反正时间还很长。他在军中翻手为云覆手雨,从前多少娇艳美人儿投怀送抱,上赶着伸着舌头掰开腿任他挑,丰腴纤瘦,高挑娇小,应有尽有……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或恐吓或宠爱,他可以慢慢让你变心。如果软硬兼施行不通,那就直接杀了你的心上人,反正他早晚都得死。 你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你犹豫,然后动摇了。为了阿列克谢,你真的什么都愿做。 他掐住你的脖子,力道不足以让你窒息,却让你回过了神来。男人落嗓暗哑,眼神忽弥狠戾。 你垂下眼,泪从低垂的眼梢沁出,浸透泪水的羽睫如破碎的蝶翼般抵死挣扎。 christian 以基督之名,行魔鬼之实。大的肉棒直直冲入娇小幼嫩的花宫,贴在细软的宫壁上猛烈地跳动抽搐,一股股浓稠滚烫的精液喷涌而出。 少女本就身娇肉贵,玉白柔嫩的肌肤平时稍一施力就泛起一片红痕,今晚一番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过后,浑身上下都是刚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痕迹。嫣红娇艳的吻痕咬痕如朵朵寒梅一样落在莹润如雪的肌肤上,平时樱花般粉红冰润的小穴此时被蹂躏得绯红充血,微微打开着一点妍艳的小口,无助地翕合吐纳,似乎在恳求他继续填充,从小肉洞中流出的混白液体还带有几丝新鲜的血红。 雪白的琴凳上一片鲜艳的粉红,像一朵刚盛开就被蹂躏殆尽的鲜花。 窗外暮霭沉沉,大雪簌簌飘落,层层累积、厚压,一点点淹埋了那些寂静无声的苦痛呻吟。 克里斯蒂安一口咬住了你后颈上的嫩肉,狠狠抵到最深处,然后在你耳边嘶哑低语。 那年的冬天很长、很冷,但它的泪已流尽了,也就没再下第三场雪。 于是,你伸出手,接住了几粒从天上飘落的东西。 是特雷布林卡吹出的死灰。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克里斯蒂安从背后环住你的腰,一手推上落地窗,垂首细嗅你发间的清香。 “既然想吹风,怎么不披好披肩?” 你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从谁身上、用什么钱搜罗来的这些奇珍异宝。不过反正你也不愿用,于是它们就静静挂在衣柜里,或躺在橱窗、抽屉内,再也没被碰过。 冯·曼施坦因家族权势熏天,作为继承人和正枝长子的克里斯蒂安,自小出众,在军校时就是头等生,毕业后又在军中节节晋升,是国防军史上最年轻的上校,手握生杀,一个眼神儿就能要几百人性命。慕尼黑其他世家的同龄子弟都对他俯首帖耳,唯他马首是瞻。家族旁枝的亲戚见了他都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地恭维讨好,连喘气儿都不敢高声。 这更挑起了他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然后他开始解退自己的衣物。你回开眼,把头埋在枕里,执意不肯看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和刚劲健硕的肌肉线条,打算像以前一样,闭眼承受他的侵犯和蹂躏。 无论你如何用小动作挣扎抵抗,他身上灼热的温度仍旧开始一点一滴渗透到了你的身上。男人的心跳缓慢而有力,烟草气息萦绕在你鼻尖,他下巴上的新胡茬来回磨蹭你的发顶。 呢喃细语,音调轻快,好像在问你,等下晚饭想吃什么。 你想起了特雷布林卡的阿列克谢,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下意识扭动挣扎,想要摆脱身边人的怀抱。克里斯蒂安把你扣紧了几分,血脉贲张的坚硬不容分说地抵住你的软凹。你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竭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阿列克谢,你不容许你对他的回忆遭到任何亵渎和玷污。 “最快只需要一个小时,我亲爱的,但最慢要五小时。你说,你那位朋友能坚持多久?” 他促狭地冷笑。 话未落,翻身把你压下,挺身而入的一瞬,舒服得低嘶一声。 你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像个牵线娃娃一样,任由他随意摆布。 但克里斯蒂安对你的屈服和顺从却似乎越发不满,要求也逐渐变本加厉。 你每天晚上无论被折腾到多晚,第二日早上必定得五点起床服侍他出门。但同时,克里斯蒂安对下人们讲得很清楚——你不是女仆,你不被允许做任何粗活,不许洗衣服,也不许做饭,更不许踏下二楼的楼梯半步。他的态度 你忍受着这毁灭人格的耻辱,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毫无抵抗地服从他。不管多么低贱、恶心的事,你都竭尽所能一一满足。你生怕如果自己无法使他满意,或者如果他厌弃了你,阿列克谢将不再有被他利用的价值。 你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不能使他满意,心里愈发忧惧和惶恐。长时间的食不下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每晚强忍厌恶被他搂在汗涔涔满是烟草味的怀里,整夜整夜呆呆盯着卧室窗外特雷布林卡的方向。你渐渐面色憔悴,形容枯槁。 为了免遭侵犯,每天下午他要你给他弹琴时,你不敢弹你最喜爱的肖邦,也不敢再弹那些激情流露的浪漫派曲作。你只敢像个会弹琴的机器一样,指下的托卡塔曲或回旋曲优美欢快,技巧丰富,却毫无更深层次的真情流露。 是他不够爱她,对她不够好吗? 然而,这一切都没法让她回心转意,最后他还得靠集中营里的那个小杂种来胁迫她。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小杂种。她心里的那个小杂种。 因为真正的爱,是伪装不出的。 他踱到你身后停下。光从脚步声你就能听出,他心情很不好。烟头被随手扔在地上,狠狠碾灭。 “就那么想那个畜生?” 强自垂下眼,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克里斯蒂安攥着你下巴的手痉挛般地一紧。你没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 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首。 克里斯蒂安大掌裹住你上臂,将你拽起,一脚踢开了琴凳。 你没理解他的意思,呆望着他从斜侧俯视你的俊颜。 你下意识觉得这是个陷阱,但你想不出克里斯蒂安到底要干什么。而且你实际上也没有任何选择。你想弹也得弹,不想弹也得弹。 第二个小节时,他从后面撕开了你的衬裙。你无声地倒吸口气,手指慌乱地停断了一秒。见到你的惊惶,他轻笑。 这次你没再停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下,滴溅在不断起伏的琴键上。凶猛的前顶让你手臂摇晃,但你咬牙坚持着虚弱无力却未曾间断的弹奏。下身的痛苦再剧烈,也没有你心里的痛苦难以忍受。 “小妖精,奖励你的东西好好夹着,明天带到特雷布林卡去。” 你没夹住。白液淅淅沥沥滴落在羊毛毯上,啪嗒啪嗒一片。 刺骨寒风隔窗呼啸,你愣愣盯着特雷布林卡的方向。无论男人身上有多暖,你却依旧如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般冷。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气从心中外散,浸满了四肢百骸。 克里斯蒂安确实言出必践,是日就带你去了特雷布林卡。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后,轿车在二号营口停了下来。 血和脑浆从封死车厢玻璃的木板上淋漓滑下。你脚下一软,浑身猛地一阵颤栗,胃里翻涌难耐,在道路旁呕吐了许久。 他擦着擦着停了手,默默望你的眼神忽然柔软下来,凌锐的眼尾微微下压,低垂的睫梢试图掩饰眸中沁出的几分心疼和不忍。犹豫片刻后,常年浴血沙场、杀伐果断的男人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紧了紧你肩头的大衣,揽着你的腰往营地西边走去。 你心里一阵猛烈的绞痛,下意识停下脚步,第二次主动对克里斯蒂安说话。第一次,是在你求他放过阿列克谢那日。 你想,克里斯蒂安既然肯带你来看他,说不定能够允许你这样做。即便你的旧皮衣对阿列克谢来说实在太小,也好过他在寒风中受冻。 额角暴凸的青筋隐隐弹跳,睃巡着你的脸,神色阴沉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薄唇微勾,冷冰冰的笑容略微扭曲了五官。 适才所有疼惜都化作了烦躁的怒火、占有欲、挫败感。揽着你腰的手猛然收紧,快步带你朝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裸着身子的妇女和孩子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军官时不时放出军犬扑咬那些怀中孩子哭声太大的母亲,她们身上很快就鲜血淋漓,抓痕和齿痕遍布。 “他们管这儿叫derschuch……” “不过我更喜欢叫它diehilstra?e” “我亲爱的,那是‘天堂之路’呀。” 他把你领到一个大空场上。空场两侧各有一间营房模样的一层矮楼。外墙是灰黑色的,屋顶上有个巨大的红砖烟囱,铁门紧闭着,窗上都被铁线网封死。 你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孩子们一声声呼唤爸爸妈妈的稚嫩嗓音。 多年后,你一闭上眼,还是会听到那些让人绝望,令人窒息的呼救声。 一个军官在门外静听,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aufaallesschl?ft“ 一屋子的尸首满满登登站在那里。门一开,挤在门口的尸体首先倒了下来,其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 即便在冬天,大坑里发出的腐臭味也让你又一阵呕吐。 你越发惊疑不定,打着手势用口型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阿列克谢。 手推车停在一个大概三十米长,看着像废旧铁轨的结构旁。但你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废弃轨道,而是一个诡异的,用混凝土做基,上面固定了钢梁架的特殊结构。 钢架上覆满了黑色的灰土。劳动犯们将灰土一铲一铲移走,如果铲到什么大的硬块,就捡入一个大箱子里,然后将小推车里的尸首遗骸扔在钢梁架上。 他负手长身玉立,意味深长地笑望着你,眼神瞟向了钢架尽头的一角。 你忽然一阵心慌,快步向钢架尽头走去,然后改走为跑,最后跌跌撞撞在那个发光的小东西前扑跪在地。 克里斯蒂安走向趴跪在地上的你。少女满手满脸都是黑灰,疯了一般在钢架上四处摸索,不知在寻找什么。眼泪浸透了脸蛋,与黑灰混在一起,洇成满脸黑色的泥浆。黑灰沾满了旧皮衣下嫩绿色的连衣裙。 克里斯蒂安一手压在你肩头,叹了口气,柔声细语。 你还没反应过来,呆呆扭头望着他。 他扯住你纤瘦的肩膀,把你从钢架上硬拽下来。 “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住你的肩背,金发扫在你颊侧,呼吸离你耳畔不到半寸,低声轻语。 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细细擦拭你脸上的灰烬和污泥,动作和语调同样温柔。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曾经为你拉出异常迅捷的连顿弓、曾经眷恋而爱慕地轻抚你脸颊…… 那双明亮清澈的蓝灰色眸,曾经无数次在与你对视时匆匆错开,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又用余光凝视你千千万万遍…… “我听说,他失去意识之前,曾经不断询问,能否在复温时,把他放在两个吉卜赛女人中间。” 你的哭吼那样的穷尽了力气,早就干哑的声带甚至发出了嘶呜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你不管不顾地猛扑向面前的男人,细弱柔软的双手和短小整齐的指甲如铁钳一般,掐向他的脖颈。 他没有放开你,从你粘满黑灰的手心里抠出阿列克谢的那枚戒指,又从军装口袋里掏出属于你的戒指,向熔炉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克里斯蒂安一扬手,两个银白的小亮点一齐消失在了蹿越跳动的火舌里。 他甩手把你摔在了地上。 少女的动作那样决绝迅捷,克里斯蒂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夺步向你扑去,但却晚了千分之一秒,指尖儿堪堪错过了嫩绿色的袖袂。 那个站在熔炉边的下属束缚住了你。 他,高贵的冯·曼施坦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党国npea军校名列前茅的优异生,国防军里节节高升的新星,最后竟然输给了一个卑贱的畜生,一个已经化成灰烬的杂种。 恶狠狠把你抵在道路旁的铁丝网上,将你双手手腕摁在你脑袋两侧。 这句话止住了你不断的踢喊挣扎,恨毒的目光透过散乱在眼前的发丝瞪视着男人,好像要在他身上灼出两个窟窿。 男人见你不再挣扎,松了手,薄唇勾起个扭曲的笑,垂眸觑视你。 “去年夏天,在野猪头酒吧,我每晚去观察你的时候都会看到……弹琴时,和他跳舞时,与他拥抱时……你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喜悦,那么幸福。 你呆愣在那里,突然意识到,克里斯蒂安不是德军进城后才注意到你的,而是早就盯上了你,也因为盯上了你,所以早就盯上了阿列克谢。那日你在火车站和阿列克谢的告别根本不是偶遇,而是克里斯蒂安早就设计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你亲眼看着阿列克谢被带走。 “对……一辈子,直到你死,眼里都只能有我。如果你敢再那样看任何人,无论是谁,他都得死。 “你居然仍旧在想着那个小杂种。你只是为了让我不杀他,机器般地服从指令。 你顺着铁丝网滑下,瘫坐在了地上。 “所以,我亲爱的,杀死他的人是你自己啊。 “你是害死他的凶手。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杂种死前一直反反复复念叨什么?” 男人附耳低语,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你心爱的丈夫,死前心心念念的人,却是杀死他的刽子手。 强烈的恶心感在腹腔内翻腾升涌。紧接着,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你喉咙里喷溅而出。 你是在轿车的颠簸中醒来的,嘴里一股血味。克里斯蒂安把你搂在怀里,正轻柔地擦拭你脸上的泪痕。你呆愣地望了他一瞬,猛地推开他的手,蜷坐在后座的一角。 朔风呼啸。克里斯蒂安死死拖拽着你,长腿猛踹开酒吧被封的门,然后在那架破旧不堪的直角钢琴前将你单手抱起,让你跪坐在了琴凳上。 他扯松了军装的皮带,紧紧系住你的双腕,狠狠摁在钢琴顶盖上,毫不顾忌皮带扣是否在你的嫩腕上硌出一道道青红。 “他死了。忘了他,好好跟我在一起。” “这里,从今天开始,是咱们——你和我——定情的地方。” 他没有合上琴盖,每个禽兽般力道的前顶都撞出一片杂乱难听的,魔鬼和弦一样的噪音。搂抱揉搓你的力度那样强劲,在你颈间的厮磨啃咬那么急迫,好像要把你融到他的血肉骨髓里。破旧的钢琴在撞击下吱呀作响,木质琴键凸出的边缘剐蹭在你的大腿上,随着身后狠戾的动作,印出一个个深深的血痕。滴落在琴凳上的粘腻液体先是透明的,然后随着动作幅度的加剧,逐渐染上了一丝丝猩红。 渐渐的,身下撞击所带来的疼痛麻木了。然后很快,你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但是你的意识仍旧是清醒的。于是,你试着抬了抬手,居然发现,你半透明的手腕并未受到领带的束缚,成功抬了起来。 你不知道身后的暴行要多久才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迫回到那具身体里,但你现在不想去想那些,因为你发现,初春的夜并没有那么冷了,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暖自在,让你想起了去年初夏时吹拂在你和阿列克谢身上的晚风。 假模假式地倚靠在门框上其实你一不留神身子就会穿过木头,享受着东边吹来的暖风。 你身后那人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转过头。 你惊喜得忘了自己是半透明的样子,张开双臂跳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也紧紧搂着你,许久许久才放开手,轻轻把你推开一点儿。或许是因为你困惑不解的模样太过可爱,他又笑出了声,然后一边解释,一边用温柔的目光细细描摹你的眉眼。 “除非是两个真心相爱的灵魂。” 你眷恋地把脸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忽然感到一个凉滋滋的小东西,于是你握住他的手细看。他左手无名指上正是你亲手为他戴上的铂金戒指。 他摩挲着你的指掌,渐渐与你十指相扣。 阿列克谢握起你的左手。你发现,一枚银光闪闪的戒环先是影影绰绰,然后实实在在出现在了你的无名指上。 你忽然想起了什么,垂下头,泪如泉涌。 修长的两指抬起你的下巴,温柔而有力地迫使你与它们的主人对视。 你泣不成声。 阿列克谢用一指轻轻点在你的唇上,止住了你的话。 “亲爱的,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像我这样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的。” “我的缪斯,我的欧忒耳佩,我的贝缇丽彩……我很抱歉你要去经历那些可怕的伤害和痛苦,但你真的一直做得很好,很完美。你没有背叛你的本心。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为你骄傲,我的天使。” 阿列克谢紧紧搂着你,温厚的手心和修长的指一下一下为你在背后顺气,直到你的哭声渐渐止住,然后轻轻把你拉开一点。 你呼吸中仍残余着抽噎,眼里的泪又夺眶而出,却因为想认真听他说话,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你抬手,用指腹和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想要记住那张俊美的面庞上的每一个角度,每一处起伏,每一点细节。 他叹了口气,握住你的手。 “不会再有的,aleksy。世界那么大,但没有另一个与我如此相配的灵魂了。” 没有灵魂共鸣的爱情,你不需要。与其如此,还不如一个人终老余生。 “答应我,我的天使,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最后的那些时刻……是不是……是不是……很痛苦?” “亲爱的,死亡本身……其实来得很快,一眨眼就结束了,几乎是个很轻盈的过程。” “尘世灰蒙蒙的雨幕寸寸卷起,眼前一片玻璃般的银白透明,然后……” “然后什么?” “海岸线,我最亲爱的,洁白无瑕的海岸,以及之后澄净明洁的世界……黎明银白的晨曦中,一片嫩绿色的辽阔原野。”那双宁静清透的眸。 男孩儿柔软的唇微微翕动,蓝灰色的明眸中绽出更加温柔的笑意,指腹轻轻勾勒你眉眼脸颊的轮廓。 那个吻缠绵了不知多久,你觉得灵魂里似乎都浸透了阿列克谢身上宁人的松木温香。你用唇舌细细描摹,试图记住他每一寸的炙热,但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因为他灵魂的模样早就溶进了你的灵魂里,合二为一,浑然一体。 “我也爱你,我的天使,我会等着你的。” 你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与阿列克谢相会时浑身那种说不出的温暖、那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都消失了。脑袋里的阵痛像有什么钝物一下下击打,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下体尤甚。 周围的低语声止住了,床垫在你身边陷下去一块:有人坐了下来。 你慢慢把眼睁开一点儿。给你喂水的人是克里斯蒂安,低垂的眸虽然极力隐藏,但其中流泛的心疼和担忧还是从浓密扇睫的缝隙中缓缓沁出。 他发现你醒了,金褐色的长睫忽闪着掀起,露出了下面澄澈的眸。 你发现,男人的呼吸乱了一瞬。 喉结微微起伏滚动,声音沙哑暗涩,好像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一样。 你愣住了,呆呆望着他。 “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宝贝。我的第一个孩子……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 “是的夫人,上校说的没错,有三个半月了……” “……有心跳,已经过了危险期。说实话,胎儿能保住,简直是个奇——” 男人再次看向你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温柔。他向你挪近几分,长臂搂住你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隐着悔意和自责。 你默默垂眸,任由他把你的头靠向他坚实的胸膛。 从慕尼黑运送来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都是顶级的,是从曼施坦因家族私人医院专门筛选出的。每日一大帮人跟着你贴身伺候,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生怕你和孩子有任何不妥。 在所有人的紧张与忙碌里,你就显得非常冷淡。没了阿列克谢,克里斯蒂安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了。你不必像以前那样曲意顺从,逆着自己的心情给他摆出一副笑脸,弹那些愉快欢畅的曲子。克里斯蒂安倒是并不在意。不管你对他如何冷漠疏离,甚至直接拒绝他想听你弹琴的要求,他都依旧耐心而体贴地照顾你。毕竟,他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在了,现在你腹中又有了这个孩子。他自信地想,即便是为了孩子,你也会留在他身边的。 你在等,等一个时机。 《至我永恒的爱人》 「你就那样占据了我的思想,我永恒的爱人。 「要沉静,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请相信:那颗最忠诚的、爱你的心,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永远属于我, dwigvahoven,iortalbeloved"unsterblicheliebte" 两周后的一日,克里斯蒂安很难得的没有回家用晚饭。你独自用完正餐后,法国请来的厨师给你上了一道舒芙蕾蛋奶酥。你忽然想起了秋天的时候,阿列克谢邀请你去他家吃晚饭的那一次。他说,趁妹妹们不在,他想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照料她们,然后很可爱地红了脸,说他很抱歉没法带你去个有正经大厨的餐厅。还是他微红的面颊和你砰砰乱跳的心。多年照顾妹妹的阿列克谢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手艺。他亲手烘培的舒芙蕾入口,香甜温软的滋味顷刻在舌尖融化,余韵却至今仍旧荡漾在你心头。 面前舒芙蕾的气味温香奶甜,让你产生了很多个月来头一次想弹琴的念头。你没碰厨师端上来的那道甜点,直接离席去了琴房。 曲首的六个音低沉舒缓,沉吟里隐藏着难以成言的情思,像极了你思念阿列克谢时缓缓踱出的脚步,而右手绽放出的主旋律则好似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晕染出的墨迹,只需一滴,便已勾勒出了你和他之间潺潺流淌、延绵不绝的回忆与羁绊。曲到中流,这潺潺溶溶的溪流汇聚成了大河,奔腾翻涌,喷薄而出,如你对他的爱意一般,如泣如诉,滔滔不息。尾声里,这翻涌的情思终于归入辽阔浩渺的大海。 背后响起了缓慢的掌声。夜的沉寂里,格外响亮。 落在他眼里,弹琴时的你,浑身都散发着明月般银亮的柔光。 略带胡茬的唇在你眉间轻轻落下一吻。 作为一个没怎么学过音乐的人,克里斯蒂安总能听出你的弦外之音。你必须得承认,这经常让你感到非常惊讶,有时甚至觉得他没去学音乐非常可惜,简直是浪费了老天赐予的才华。 你缓缓侧过半身,抬起手,头一次环住了他的腰。 那力道让你一阵恍惚,忽然想起了去年夏天阿列克谢的怀抱,但男人军装上的枪托硌在你腰间,瞬间将你拉了回来。你躲开那块冷硬的寒铁,主动把头往他的颈窝里靠紧了几分。 你垂下眼掩住目光,脸上泛起红晕,用手语比划。 他没等你说第二次。一只大掌托着你的臀将你抱起,另一手把你后颈往下压,边走边吻,然后小心翼翼把你平放在了窗下的沙发上。 “宝宝,我……我爱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你是我的,知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 你合上眼,一串串泪珠从眼角洒落。 事后,克里斯蒂安起身为你倒水。你拉住他,用手语比划,说不想喝冰柜里的冷水,让他去帮你拿杯温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克里斯蒂安一离开,你立刻起身走向了钢琴。那是整个屋子里高度最合适,且棱角最硬的物体。 但现在,这两个诺言起了冲突。 这个……孩子。 女性的机体拥有孕育生命的神奇力量。但作为一个女性,你得先做好你自己,成为你自己最好的模样,才能好好孕育、爱护其他生命。 屋里没有任何医护人员,克里斯蒂安没法迁怒任何人。他只能怪他自己。 克里斯蒂安回到音乐室的时候,少女瘫软在钢琴旁,琴凳下的羊毛地毯已被鲜血洇得红透。 拉切尔医生比划了一下腹部的某一个区域,犹豫着说了句什么。克里斯蒂安猛地抬眼凝视医生,医生忙举起双手退后半步,似乎在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你完完全全清醒是在三天后。护士帮你更衣的时候,你发现,你的腹部在医生比划的那个区域上,留了一道青紫的伤痕。 他不明白他哪里做的不对。即便那个卑贱的小杂种已经死了,她为何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为 克里斯蒂安开始有几分正视阿列克谢了。这个阿列克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微贱的杂种,一个unternsch!……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妖术一样的手段!让你如此彻底的死心塌地? 真正的强大,不是靠监禁、掠夺、暴力、伤害来证明的。不,只有弱者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真正的强大,是给予,是包容,是奉献,是仁慈,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扞卫他人与生俱来的尊严和自由,无论是对谁、对哪一个族群。 那晚,克里斯蒂安亲自给你端水喂药,但之后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在床边坐下,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话。 你疑惑地望着他。 “宝贝……我本来舍不得你伤心……但现在想来……没让你看看我们的女儿,真是个错误。 克里斯蒂安哽顿片刻,然后猛地抬头望向你,眼里泪花闪烁。 你起初确实有那么一瞬惊惧,但立刻就释然了。你答应过阿列克谢不会去寻死,但既然被发现了,你也不怕死。 “你杀了那么多别人的孩子,凭什么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你连做一个人都不配,凭什么可以做一个父亲? 被心爱的女孩儿这样侮辱,伤透了男人的自尊。克里斯蒂安的手臂痉挛般地一抖,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扇你一个耳光。恢复克制后,他猛地探身往前,冰凉的大掌紧紧扼住了你的咽喉,英俊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你在窒息中冷笑,没再回话。 一个人,只有在他还未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在权力的控制范围内。一旦被剥夺了一切,他就超出了权力的掌控,重新获得了自由。 然而克里斯蒂安并没有掐死你,也没有把你送去特雷布林卡。他第二日拿了个小盒子到你面前,强硬地拉起你的右手,将盒子里较小的那枚戒指套在你的无名指上,然后将另一枚戴在了他自己手上。你瞅了你手上的戒指一眼,把它随手扔在了窗台上。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当啷一声磕在窗棱上,滚了几滚,在卧室的墙壁上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 说完,你就要转身离开。男人倏然拽住你的胳膊,不顾你的挣扎抵挡,紧紧握住你的手,语气恶狠狠的。 你怔住。德军在东线节节败退的消息,你也有所耳闻,但你没想到,撤退发生的这样快。想到这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卡齐米日,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回来的。” 但是克里斯蒂安不知道你的心思。他见你没再顶嘴,声音柔和了几分,长臂一勾,将你揽在怀里。 被一个屠杀犯放在第一位,你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宝贝,你乖乖的,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保证,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美的新娘,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到了慕尼黑你才发现,你心里那点儿希冀终究是枉然的。冯·曼施坦因家族只手遮天,在同盟国亲友众多。战争结束后,克里斯蒂安非但没被起诉,还被授予外交部要职,自由出入各国,连限制令都没有。 愤恨与恼怒过后,你很快就意识到,作为克里斯蒂安法律上的妻子,只要你耐心蛰伏,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不单是为了阿列克谢,也是为了那些孩子,以及所有那些无辜枉死的亡灵。 次年的冬天,你说你很想去滑雪,求克里斯蒂安带你去瑞士。你鲜少主动对他说话,更别提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克里斯蒂安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带你去了圣莫里茨。 圣莫里茨湖的北侧有一处小丘,山林秀丽,人烟稀少,正是看落日的好去处。山间小径蜿蜒曲折而上,逐渐陡峭,往山的一面是层层秀林,另一面是成直角坠落、几乎毫无倾斜的山谷,深沟的峭壁直直坠入圣莫里茨湖中。隆冬时节,小径被厚重的积雪覆盖,穿着雪靴都会打滑。克里斯蒂安紧紧握着你的手,小心翼翼走在你和山谷之间。 克里斯蒂安把你拉回他身边,动作间,又立在了你和山谷之间,背对着你。 你缓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颤抖地伸向身前男人的后背。只需往前一步,你如此憎恨的这个男人就会消失在山谷里,并且永远消失在世间。 ?? ?? 殷红的夕阳寸寸坠落,天色渐暗,地平线上茫茫的红雾迷蒙了你的视野。 “宝宝,回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你倏然迈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疑惑地望着你,眉头紧蹙,显然已经起疑。你合了合眼,血液和心跳如鼓声般激荡在耳膜内,浑身肌肉紧绷,双腿蓄势待发,眼看就要用尽全身力量,向克里斯蒂安和他背后的山谷扑去。 以你的视角,本来是不应该能看得到它的,因为它刚好悬挂在克里斯蒂安的头顶上。但那支冰凌那么硕大,棱角折射出的光辉是那么银白夺目,即便落日的余晖几乎散尽,即便周围被一层薄雾笼罩,它也如铂金一样,格外明亮耀眼。 ?? 猛然的寒厉冰冷让男人一个踉跄,手试图抓向你,但却在骤起的寒风中堪堪滑过了你的衣袖。雪径的湿滑度又刚刚足以让他站立不稳,以至于身子猛地向后栽去。 你小心翼翼朝冰面上裂出的窟窿走去,山谷里的那棵大树折断,现在正横在洞上,因为体积较大,让窟窿两侧的冰面受力均匀,故而没有砸破冰面,但冰洞左右也已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树桠依旧在风中无声地战栗,好似控诉者颤抖的手指,又像冤魂无声的叹息。 他笑,英俊的面颊纵然惨白,凌厉的五官依旧不减刀削斧刻般的锋锐丝毫。 你将他垂散在眼前的一缕金发拢好,动作很轻柔。 你不再觉得寒冷,于是在冰面上坐下,把钻戒摘下来,随手丢进了冰窟窿里。 克里斯蒂安低声骂,“那个小杂种……”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善良,温和,体贴……不单是对我,而是对所有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是对他最苍白无力的评价,却也是最精准确切的评价。” “你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这世界上那么多好人……” “或许这世上的好人还太少了呢。” 起身的那一刻,你被冰面晃得眼前一片银白。月色和雪色间,你眼前似乎有一扇银光灿灿的大门打开。透过那白亮耀眼的光芒,几个画面接连在你眼前闪现。 你看到,你果真像阿列克谢希望的那样,将余生过得充实、精彩。在战后相对的和平里,你环游世界,四处巡演。你重新认识和发现了音乐:它不单是你表达自己的方式和与阿列克谢灵魂的共鸣,它更是没有国界的语言,是人们用来传唱和平、自由、友爱的载体。你把演奏会的大部分钱筹集起来,以阿列克谢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其宗旨,就是?never?aga,让悲剧永不再上演,无论是对谁、对哪一群人。 音乐从指间溢出的那些刹那,你总能看见那个曾经多给你一吻的温柔男孩儿。 恍惚间,灰蒙蒙的晨雾层层退去,银白透明的光晕逐渐冉起。璀璨的晨曦里,你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对清澈的蓝灰色眸,以及眸中温柔明亮的笑意。 一切玻璃般的澄净明洁,辽阔而静谧,再也没有憧憧幽影。 一切昭示着, 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一声高喊划破长空,厉响于空旷的晴天碧海间。 “anoverboard!”有人落水! “capt’n’rders,boerhaave!lowerthelifeboat!go,sean!go,go!”船长有令,放落救生艇!布尔哈夫,快!快! 甲板上瞬间忙成一团,水手们来回穿梭,有的整理绳索,有的检查救生艇。黑人男子扒着栏杆往海面上张望,只见货轮后方不远处有一团白得发亮的小东西,正在藏蓝色海浪间不断挣扎。那物眼见力气越来越小,就要被翻滚的浪头吞没。 名唤jiy的男孩儿一脸雀斑,爱尔兰人特有的红发在阳光下朝气蓬勃,看来不过十五六岁。他出海刚满一年,人嫩、经验少,又莽撞,若非平时常受科尔先生照顾,指定要被船长罚洗多少次甲板呢。 “i-idon’tknow,rlei-ian,ithk…n-notone…oneofourown,s-sir,id-don’t…don’tthk…butlook!i-it’sa…awoan!look!”我、我不知道,科尔先生。我、我是说,我认为……不、不是咱、咱们的人,长官……但……看!那、那好像是个女人!瞧! “lifeboatready,sir,wheneveryouare”励地捏了捏吉米的肩膀,把望远镜还给他,语气庄重温和,“up,ji,nooodayjtrebertokeepthosebstraihespotatothecapt’n”勇敢点儿,吉姆,今天没人会死。记住用望远镜牢牢盯着落水那儿,向船长汇报。 几秒后,与那个白色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汹涌波涛里。 “please,rle,pleasepleaseplease…”拜托,科尔先生,拜托拜托拜托…… 大手缓缓覆上了他的手,硬邦邦的指尖将他紧握到几乎痉挛的手指一根根捋开。男人慢慢将望远镜从他手里掰了出来。 语气不容置疑,平缓、沉静得近乎冷酷,好像手术室里的外科医生或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 “thetowels,jas”毛巾,詹姆斯。 男孩儿吓得全没了刚才与科尔先生一起时的健谈。他挪开眼不敢再看他的船长,垂着头嗫嚅了一句,“ayecapta”科尔先生生死未卜,其他水手都在甲板上帮忙拉绳子、救人,就他被派去做拿毛巾这么没用的活儿。吉米拖着脚走回了船舱里,心里又不甘,又委屈。 像他在纽约见过的多数亚洲女性一样,她的长相极为柔和,五官特征并不像黑人或白人女子那样有鲜明的凸起或凹入。虽然个头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但女孩儿看起来顶多是个高中生,或许和吉米年纪差不多。她身上只穿着一条在好几处被撕破的白色纱裙,脸色被海水冻得和布料几乎一样苍白。 一个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年轻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孤零零出现在离最近的港口有一百多海里的大西洋北海当中的? “iasjther,capt’nheesnowreckas,nonoth’”就只有她,海因斯船长。没有船骸,没其它物件儿。 海因斯在女孩儿面前跪下,将铺散在她颊上胸前的湿漉漉乌发扫开,对科尔说,“trest,rleeedyoutobegoodasnewforthatfouro’clockshift”去休息,科尔先生。四点轮班的时候,我需要你精力充沛地回来。 科尔却早习惯了他的船长的说话语气,学会了去听他在说什么,而不是他在如何说。他感激地道了声谢,小山一样的身躯一踉一跄,拖着脚进了船舱。 他在女孩儿胸前找好位置,开始摁压她的胸膛,算准了时间,每三十秒向她口中呼两口气。 分明是死亡的模样,在她那张小脸儿上,偏偏流露出水晶、玻璃所制的蝴蝶翼、天鹅颈般,那种晶莹剔透、玲珑纤巧的易碎美感。 ———别打碎她,别弄坏她,别损毁她。 他摇摇头,把那个可笑的声音甩出脑海。三十多年来,也就只有他在修理他的船时,产生过“轻一点儿”、“小心一点儿”的念头。心外压本就是个必须用蛮劲儿才能见效的活儿。人命关天,现在不是感性用事的时候。 女孩儿猛烈咳嗽了一声,嫩草尖儿般的两道细眉微蹙,从里向外沁着一丁点儿桃粉的唇瓣撅开一点儿小口,接连呛出几股水来。 紧紧覆在脸颊上的羽睫如蝶翼般颤抖,缓缓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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