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承天殿,早朝。 檀香缭绕,驱不散殿内新起的肃杀与暗涌的沉凝。龙椅上的皇帝赵琰,面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衮衮诸公。昨日靖王府的血腥落幕,如同殿外尚未散尽的寒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头。曾经的亲王,如今已是宗人府天字狱里一介待死的庶人,这雷霆手段,敲碎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侥幸。 “北疆,不可一日无帅。”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靖王谋逆,其罪当诛。然狄人狼子野心,窥伺关墙,刻不容缓。镇北军需有擎天之柱,以安军心,以慑胡虏。”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武将班列最前方那如渊渟岳峙的身影:“戚光听旨!” 戚光甲胄未除,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臣在!” “擢尔为镇北大将军,假节钺,总摄北疆诸镇一切军务!雁回关、黑水堡、朔风营…凡北疆之军,皆听尔调遣!凡北疆之地,皆由尔节制!” 皇帝的旨意,字字千钧,如同重锤砸在殿内冰冷的地砖上,“此非升赏,乃千斤重担!朕予尔权柄,亦予尔期许——北疆,当固若金汤!” “臣,戚光,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北疆军民所望!纵粉身碎骨,亦要狄人不敢南顾!” 戚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戈铁马的气息,响彻大殿。他深深叩首,再抬头时,眼神坚毅如铁。 然而,这肃穆的封赏刚落定,一道苍老却带着不容置喙力量的声音,便从文官班列中响起:“陛下!” 户部尚书周文谦,须发皆白,手持玉笏,躬身出列。他面上带着忧国忧民之色,声音恳切:“陛下英明!戚将军勇冠三军,忠勇可嘉,确为镇北不二人选!然则,北疆军政一体,事务庞杂,非仅沙场争锋。钱粮转运、军械督造、地方协调、乃至与狄人虚与委蛇之策应,牵涉甚广,非纯然武将所长。戚将军虽勇,恐分身乏术,难面面俱到啊!”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后几位同样面色凝重的重臣,继续道:“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为戚将军选派得力幕僚佐贰!一则,可襄助戚将军处理繁杂政务,使其能专心于军务、战备;二则,亦可代朝廷行监察协理之责,确保北疆军政清明,粮饷军械无虞!此乃老臣谋国之道,望陛下三思!”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陡然微妙。文官班列中,几位尚书、侍郎微微颔首,显然深以为然。武将一侧,则隐隐有压抑的怒意浮动。这“监察协理”四字,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刚刚获得权权的戚光身上。 皇帝赵琰端坐龙椅,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落在戚光身上:“戚卿,周尚书所虑,亦有道理。北疆军政,确非易事。你可有话说?” 戚光挺直脊梁,并未立即回答周文谦,而是再次向皇帝抱拳,声音洪亮,却字字清晰:“陛下!臣谢周尚书体恤!然则,臣有一言,不得不陈!” 他环视大殿,目光扫过那些隐含审视或期待的文臣面孔,最后落回御座:“北疆之弊,积重难返!昔日靖王…赵弘瑞盘踞多年,结党营私,军务废弛,军政混淆,地方掣肘,军令难行!此乃狄人敢屡屡叩关、北疆人心浮动之根源!” “陛下圣裁,已除巨蠹!当此万象更新、整军经武之际,若再循旧例,遣派不知兵事、不明边情、更未历血火的文臣幕僚协理军政…” 戚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臣恐,非但于事无补,反会重蹈覆辙!政出多门,号令不一,地方掣肘依旧!此乃取败之道,非强军之道!”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改革之策:“臣请陛下恩准!自即日起,北疆所行,乃‘战时军管’!一切以战备为先,以军令为尊!” “其一,北疆所有屯田、矿场、工坊,凡涉军需物资生产转运者,皆归军府统一调度管辖!地方官吏,只行配合之责,无权过问更无权截留!” 此言一出,周文谦等掌管钱粮的官员脸色微变。 “其二,北疆所有匠户、役夫,凡为军械所、后勤营所用者,皆纳入军籍,受军法约束!一应工酬、口粮,由军府按战时标准统一配发!” 这直接触动了地方士绅控制劳动力的根基。 “其三,北疆所有商路、榷场,凡涉军需贸易,皆由军府设官专营!所得之利,尽数充作军饷、抚恤,不入地方府库!” 这一条,更是断了无数人借边贸渔利的财路。 戚光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动,在大殿中回荡:“此三策,乃破旧立新,刮骨疗毒!唯有军政一体,令出一门,方能根除积弊,整合北疆之力,铸就铁壁铜墙!若遣幕僚协理,各有司属,各有门路,必致权责不清,推诿扯皮,旧弊复生!臣戚光,宁战死沙场,亦不愿再受此掣肘,空耗国力,贻误战机!”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猛地单膝跪地,甲胄再次发出沉重声响,抱拳过头:“臣请陛下明鉴!此非臣贪恋权柄,实为北疆大局计,为万千将士性命计,为我大胤北疆安危计!若陛下允准,臣戚光,当以项上人头作保!三年之内,必使北疆军容整肃,关墙永固!若有差池,甘受军法!” 掷地有声的请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中,在承天殿内激起了无声的惊涛骇浪。 文官班列一片死寂。周文谦老脸涨红,握着玉笏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戚光这三条“军管”之策,条条如刀,砍向的是盘根错节的旧有利益格局和地方权力,更是将他们“派员协理、分权制衡”的提议彻底堵死!这哪里是请命,分明是逼宫!可句句在理,字字直指北疆沉疴,更将靖王旧事拉出来鞭尸,让人一时竟难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反驳! 武将一侧,虽有人对戚光如此激烈的方式感到心惊,但更多的则是感同身受的激昂!北疆的苦,他们最清楚!被地方文官掣肘、粮饷被克扣、军械粗劣不堪的憋屈,早已刻骨铭心!戚光此举,是为北疆数十万将士争一口气! 端坐龙椅的皇帝赵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沉默着,手指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微不可闻的哒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北疆之事,关乎国本。戚卿所陈,皆是实情。积弊不除,北疆难安。” 他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周文谦等人:“周卿等所虑,亦是为国分忧。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靖王逆案在前,狄人虎视在后,北疆军政,确需雷霆手段,破旧立新!” 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戚光!” “臣在!” “朕准你所奏!北疆三镇,即行战时军管!军政一体,由尔全权!屯田、工坊、匠户、商路,凡涉军需者,皆归军府统辖调度!地方官吏,但有阳奉阴违、推诿掣肘者…” 皇帝眼中寒芒毕露,“尔持朕所赐假节钺,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万岁,万万岁!” 戚光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他知道,这并非胜利,而是陛下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彻底压在了他的肩上!但他别无选择,亦无惧无畏! “至于幕僚佐贰…” 皇帝话锋一转,看向文官班列,“戚卿既言无需,朕亦信其能独当一面。然,兵部职责所在,不可全然置身事外。兵部当遣精干属员,常驻雁回军府,专司军械造册核验、粮秣账目协理之责。只行记录、核查、上报之职,无涉具体军务调度!戚卿,此乃底线,勿复多言!” 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戚光身上。这既是给兵部一个台阶,也是给戚光套上最后一道无形的缰绳——记录核查上报之权,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戚光心领神会,再次叩首:“臣,遵旨!兵部同僚协理账目器械,臣自当配合!” 尘埃落定。周文谦等人嘴唇翕动,终究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颓然退下。戚光以近乎孤臣的姿态,悍然拒绝了士族集团伸向北疆的手,在皇帝的支持下,将整个北疆的军政大权,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一场没有硝烟的朝堂角力,以武人的强硬姿态,暂时画上了句点。然而,北疆的烽烟,却已在北方的天际,悄然凝聚。 --- **京城外,百里驿,荒僻岔道。** 尘土如同一条黄色的巨蟒,在疾驰的马车轮后疯狂翻滚。阿速台所乘的青篷马车已不复之前的从容,车壁被飞溅的碎石刮出数道深痕,拉车的两匹健马口鼻喷着白沫,显然已奔至极限。簇拥在马车周围的精悍护卫,此刻只剩下稀稀拉拉七八人,个个神色紧张,不断回头张望,身上沾染着尘土和可疑的深色污渍。 “快!再快些!” 阿速台一把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嘶吼,鹰钩鼻上满是汗珠,眼中是困兽般的焦躁与惊惶。他死死盯着后方官道的尽头,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追魂索命的铁骑。 钱贵瘫软在车厢角落,面无人色,肥胖的身体随着颠簸的马车筛糠般抖动:“阿…阿速台大人…他们…他们真的敢追出京城这么远?王承恩…那阉狗…他就不怕…” “闭嘴!蠢货!” 阿速台猛地回头,眼中凶光几乎要将钱贵吞噬,“那阉狗有什么不敢?赵弘瑞堂堂亲王,他说废就废,说抓就抓!我们的人,留在京城接应的,一个都没逃出来!东厂的番子,就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他们一定在追!一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恐惧,后方远处,一阵沉闷急促、如同催命鼓点般的马蹄声,隐隐穿透了马车疾驰的噪音和呼啸的风声,传入耳中! “来了!” 护卫首领脸色剧变,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大人!追兵!” 阿速台浑身一颤,猛地缩回车厢。钱贵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裤裆处瞬间湿透。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弃车!进林子!” 护卫首领当机立断,厉声吼道,“分头走!老五,带两个人,把马车赶上官道继续往东!其他人,护着大人和钱老板,跟我钻山坳!” 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护卫立刻执行。马车在岔路口猛地一拐,偏离官道,冲向旁边一片稀疏的杂木林。车夫奋力勒马,马车在剧烈的颠簸中几乎倾覆。阿速台和瘫软的钱贵被护卫粗暴地拽出车厢。 “快!进林子!” 护卫首领推搡着阿速台,同时一脚将吓傻的钱贵踹了个趔趄。几名护卫迅速脱下沾染血污的外袍,露出里面普通商履的褐色短打。另一辆马车则被三人驾着,疯狂地沿着官道向东疾驰而去,扬起更高的烟尘,试图引开追兵。 阿速台被护卫连拖带拽,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崎岖不平、荆棘丛生的山坳。粗粝的枝条抽打在脸上,划出血痕,他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该死的大胤!逃离王承恩那阉狗的魔爪! 身后,官道方向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隐隐还能听到几声短促的呼哨和兵刃破空之声!显然,那辆引路的马车并未完全奏效,有追兵分兵追进了岔路! “散开!各自找路!定陶集汇合!” 护卫首领眼见追兵迫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厉声下令。幸存的护卫立刻四散钻入更深的树丛荆棘。 阿速台被一名最为强壮的心腹护卫夹在腋下,如同夹着一袋货物,不顾一切地往山坳深处林木最茂密处狂奔。钱贵则被另一名护卫拖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和粗重的喘息。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哼,从侧后方传来! 阿速台心脏骤停,不用回头也知道,又一名护卫完了! “快!快啊!” 他恐惧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头顶。他仿佛看到东厂番子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眼神,看到诏狱里那些闪烁着幽光的刑具!他不能死在这里!左贤王的大计!草原的雄图!他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强烈的求生欲和刻骨的仇恨,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那座巍峨的巨城在烟尘和远山后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却仿佛化作了王承恩那阴鸷狞笑的脸。 “王承恩!阉狗!” 阿速台从牙缝里挤出毒蛇般的诅咒,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还有那皇帝小儿!你们等着!等着我狄人铁骑踏破雁回关!我要用你们的血,洗刷今日之辱!用你们的头颅,做我阿速台饮酒的器皿!” 狠毒的咒骂被灌入口鼻的冷风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追索声淹没。护卫夹着他,如同丧家之犬,亡命地消失在北方山岭更加浓重的阴影之中。京城的风暴暂时追不上他们的脚步,但北疆的天空,已被阿速台怨毒的诅咒和狄人蓄势待发的铁蹄,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阴霾。 --- **雁回关,军械所,隔离帐篷。** 石臼沉重而规律的“咚咚”声,成了帐篷内唯一的主旋律。墨衡赤裸着上身,汗水沿着他紧实的脊背沟壑蜿蜒流淌,在腰间的粗布裤上洇开深色的印记。每一锤落下,结实的肩臂肌肉便如弓弦般绷紧、贲张,再随着抬起的动作微微颤动。他眼神专注得可怕,紧紧盯着石臼里被反复舂捣的混合物——硝石粉、柳木炭粉,以及经过他再次小心翼翼处理、努力剔除更多磷毒湿气的硫磺粉。 没有光屏分析成分比例,没有能量条提示最佳状态。他只能依靠双手传来的触感,依靠无数次失败后刻入骨髓的经验,依靠《淬火笔记》上那些模糊描述带来的直觉。粉末的细腻程度、三种原料混合后那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手感变化…成了他新的“仪表”。 “还不够…硫磺颗粒还是偏粗…影响燃速均匀…” 墨衡停下动作,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喘息着自言自语。他伸出沾满黑灰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混合物,在指尖细细揉搓,感受着颗粒的摩擦感。然后,他小心地舀出一些,重新铺在那块擦拭干净的豁口粗瓷碗底。 拿起那块被他打磨得更加光滑的木柴片,墨衡的动作变得极其轻柔,如同在雕刻一件绝世珍宝。他一点点地将碗底的混合物刮平、压实,力求厚度均匀。完成这一切,他才拿起那枚被固定在简陋木架上的水晶透镜。 阳光透过帐篷顶端的通气孔,投射下一束光柱。墨衡调整着透镜的角度,让那耀眼的光斑精准地落在碗底混合物的中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屏住呼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一点炽白的光斑和碗底微微升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青烟。 突然! 嗤——! 一点明亮的橘红色火星猛地爆开!紧接着,一道细小的火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吞噬了碗底那薄薄一层混合物!整个过程迅猛、短暂,却异常耀眼,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暴烈的硝烟气息!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了!墨衡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更均匀的颗粒,更充分的混合,更彻底的燃烧!这瞬间的爆发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他强压下激动,没有欢呼,只是迅速拿起旁边一块准备好的细麻布,小心翼翼地将碗底残留的灰烬扫入布中包好,放在一旁。这是宝贵的样本,需要对比分析。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投入工作。舂捣、研磨、混合、压实、聚焦点燃…枯燥的循环再次开始。每一次成功的爆燃,都带来短暂的振奋;每一次不够理想的燃烧,都让他眉头紧锁,仔细回忆每一个操作步骤,调整配比或手法。 帐篷外把守的军士,早已习惯了里面那单调的“咚咚”声。左侧那个曾皱眉的军士,此刻抱着长枪靠在门柱上,听着里面持续不断的敲击和偶尔传来的、压抑着的兴奋低吼,眼中最初的冰冷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麻木和淡淡好奇的复杂情绪。这疯子…不,这小子,似乎真的在捣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当墨衡终于因为手臂酸麻和剧烈的头痛(精神力枯竭的后遗症)而不得不停下时,他面前已经摆好了五个细麻布小包,每个里面都包着不同批次、燃烧残留的灰烬样本。他拿起炭笔,在一块捡来的平整木板上,歪歪扭扭地记录下编号和简要的观察:颗粒细度、燃烧速度、残留气味… 他疲惫地靠坐在木桩上,拿起水囊灌了几口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燥热。他看着木板上的记录,看着那些小布包,眼中燃烧着比透镜焦点更加炽热的光芒。路,就在脚下,就在这一锤一捣、一次次的点燃与观察之中。系统关闭带来的虚无感,已被这亲手创造、亲手验证的踏实感彻底填满。 就在这时,帐篷厚重的帆布帘被猛地掀开!寒风呼啸灌入,带着关外特有的凛冽沙尘气息。 一个高大挺拔、甲胄森然的身影立在门口,挡住了大片光线。戚光!新任镇北大将军! 戚光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帐篷内一片狼藉的景象——散落的石臼、满地的黑灰、刺鼻的硝磺味,最后定格在靠坐在地上、赤裸上身沾满污渍、手中还捏着炭笔和木板的墨衡身上。 墨衡在短暂的错愕后,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戚光却大手一摆,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振奋,直接盖过了帐篷内所有的杂音: “虚礼免了!墨衡,听着!靖王倒了!京城尘埃落定!陛下授我全权,整肃北疆!”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墨衡,一字一句,如同战鼓擂响在墨衡心头: “我要你的火药!能填进火铳、射得更远、打得更狠的火药!有多少,要多少!越快越好!北疆的天,要变了!狄人的马蹄声,我戚光在京城都听见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抛出了一个墨衡从未想过的危机: “还有,王公公密奏,南洋有异动!有挂着奇怪旗帜的西夷巨舰,炮口粗得像水缸!墨衡,我们的炮,我们的火药,不能只盯着北边的狼!大海的那边…恐怕也来者不善!” 西夷巨舰?炮口粗如水缸? 墨衡捏着炭笔的手指猛地一紧。咔嚓一声轻响,坚硬的炭笔竟被他生生捏断!断茬刺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他却浑然未觉。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汗渍和黑灰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幽蓝的火焰被“西夷巨舰”这四个字骤然点燃,疯狂地跳跃、升腾!那火焰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属于匠人最纯粹的、遇到前所未有挑战时的狂热光芒! 北疆的烽烟,南洋的巨舰…世界的广阔与凶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而破局的关键,就在他沾满火药的掌心,就在这简陋帐篷内每一次的敲打与燃烧之中! 脚下的路,骤然延伸向更远、更汹涌的波涛。喜欢乾元盛世系统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乾元盛世系统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