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徽因端着新沏好的茶进了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史语所的资料库在龙头村,营造学社的驻地选在了跟龙头村相邻的麦地村,那里有一个叫‘兴国庵’的寺庙,先去的同仁说那寺庙占地十亩,环境清幽,很适合做研究。大家都住在庙里,我们若是搬过去,应该也是住在那里。”
房里茶香四溢,林徽因手中的茶盏并不考究,显然是在云南当地现置办的土陶,拿在她手中却自有一种雅意。
“先生尝尝,这是云南本地的茉莉茶,虽然没有老家的好,也是很香的。”
梅贻琦先生身为联大校长,平日里往来酬酢不少,可品茶的机会倒是不多,他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香清远,回味无穷。
“好茶。”
林徽因面露喜色,用帕子掩住了嘴,轻轻咳了几声,缓了口气说道:
“不过,我跟思成倒是有一个自己盖房子的想法。”
“自己盖房子?”
面对梅贻琦惊讶的表情,梁思成跟林徽因对视一眼,哑着嗓子说:
“月涵师,我和徽因这些年也设计过大大小小不少房子,却从没有机会给自己设计房子。所以我们决定自己画图纸,造一间我们自己的房子。”
听到此处,梅贻琦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过来,那件无奈的伤心事又涌入了脑海:
“说实话,联大新校舍的设计一事,我一直觉得颇对不住你们,你们的设计方案真的十分好,新校舍若是依着你们的设计图建造起来,对联大而言自然是一件幸事,可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思成、徽因,还请你们谅解我。“
林徽因不觉红了眼眶,语带哽咽:
“我们怎么会怪先生呢?现在通货膨胀越发厉害了,梅先生为了联大费尽心力,惨淡经营,我们自然理解先生的不易啊!”
梁思成也语重心长地说道:
“月涵师,我很知道你的苦衷,月涵师真的无需再自责了。我们跑了大半个中国,眼下营造学社好不容易恢复工作了,可学生却整日缠绵病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到昆明至今已经病了一年多,生活上着实苦了徽因,她不但要做饭洗衣,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大小家事全靠她操持。工作上我也完全帮不到忙,眼看着营造学社几位同仁为勘测昆明古建筑东奔西走,还要张罗搬迁的事,实在是心焦啊!在战时这样的光景,想做点事情真的是太难了。我主持一个小小的营造学社尚且如此,月涵师操持一个几千人的西南联大,身不由己的事情不是更多吗?”
梁思成的话语给梅贻琦的心中注入一股热流,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梁思成的手臂:
“思成,不要心焦,保重身体要紧。你这次去乡下一定要好好养病,我若得空一定去探望你们。思成,困难只是暂时的,联大眼下偏居西南,许多事情现在办不到,但并不意味着以后办不到。等战争结束了,咱们都回到北平,到时候你把咱们清华的建筑系办起来,好不好?”
梁思成握住梅贻琦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临走时,林徽因将梅贻琦送出大门,她站在“止园”的门口,目送先生离开。天色将晚,夕阳照在梅贻琦的后背上,那脊背明明如此单薄,却挺得很直,仿佛能扛起千钧的重量。坊间都称梅贻琦为“寡言君子”,没想到竟跟他们说了这许多心里话,想到此处,林徽因的眼眶又红了。
双更达成!祝大家看得开心!感谢过境,鞠躬!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