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沿原路返回,一路追赶,竟也很快追上了大部队。虽然说是山,山势并不高,很轻松就翻了过去,沿途开满了山茶,浅红、粉红、白色、紫色,争奇斗艳,跟看罂粟的复杂心情不同,大家是全然的欣赏。胡承荫采下三朵,一朵掖在自己耳朵上,另外两朵掖在胡承荫和陈确铮的耳朵上,另外两人本想躲开,看他兴致如此高昂,便也没了脾气,索性任他摆弄。
弄完造型之后,胡承荫还摘下照相机,让过路同学给“三剑客”拍下“采大盗”的经典造型,三人在丛中笑着,明媚春光中作了一回“簪的少年郎”。
贺础安把耳边的朵摘下来,小心地夹进随身携带的《传习录》中。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人总是将自己的感情假托草,其实这开在人烟稀少的路边,他们才不再乎是否能被人攀折,只管自己开得尽兴便好了,即便没有人看过便独自萎谢,那也用不着伤心。”
“贺老师,你说的没错,做人若能如此,便可以说是真潇洒了。”
“是人就有贪嗔痴,所以才有‘人非草木’一说啊!”陈确铮把杜鹃从头上摘下,放在了一根树杈上。
在杜鹃的一路“护送”下,步行团一路翻山爬坡,便到了位于黔滇两省交界的胜境关,取“滇南胜境”之意。胜境关位于山顶,举目四望,可以鸟瞰群峰,北临黔境,南往曲靖,连绵不绝的山峦匍匐于脚下,茂密的森林组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大家站在这里,回想着自己一路跋山涉水,历尽艰险,终于到了云南,胸中便有一种澎湃的激情需要书法,大家纷纷把嘴笼成喇叭,对着大山纵情大喊起来:
“云南,我来啦!”
“昆明,我来啦!”
因为是两省的分界处,所以修建了分界牌楼,牌楼的东西两面各有一对石狮子,东面的一对面向贵州,西面的一对面向云南。牌楼上一面题字“黔滇锁钥”,一面为“万里金汤”,这华丽气派的牌楼自然也进入了胡承荫的相机的取景框,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离分界牌楼不远有一处纪念关二爷的关圣行宫,殿前有古杉两株,高二三十米,树身颇粗,“三剑客”想要合抱而不能,据说树龄有上千年,殿内关公像气势非凡,栩栩如生,大殿两侧有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
黔疆烟雨,滇界风霜,终古兼圻威一统;
魏国山河,吴宫草,于今裂土笑三分。
出了关圣行宫,步行团集体往山下走,脚下的土壤都是鲜艳的棕红色,下山上了公路,沿途便看到多户民宅,袅袅炊烟,鸡犬相闻。下山后地势变得平坦十分平坦,云南公路的路况也比贵州好了许多,路面铺着辗得很碎的石子,十分干净整洁,加之天气晴朗,走起路来十分轻松,重新找回了郊游的感觉。“三剑客”看到远处的田野里有干活的农人在攀谈着,贺础安抓了一把路边的泥土,感受泥土绵密潮湿的质地。
“还记得关圣行宫的楹联吗?好一个‘于今裂土笑三分,’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想必三分天下之时,云南的土地也是这么红吧?”
“小时候先生总是让我们背诗,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何意思,只知死记硬背,经历了国破家亡,看到了民间疾苦,才真正理解那些诗句,真真是蘸着泪,滴着血的。”胡承荫边说,边弯腰揩掉鞋帮的红泥。
“走了这一路,我真是看到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景象,这趟旅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些老百姓真是太穷、太苦了,他们中的许多人真的是‘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但他们不是‘怡然自乐’而是‘饥寒交迫’,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国家正处在抗日战争中,要改变人民的蒙昧,只有靠我么你了,等到了昆明,我们有太多要做的事。”
“陈老,等到了昆明,你想做什么?”
“首先,一定要把书读好,这是我们的本分,其他的事慢慢再想,总能找得到。我们先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再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好,就等于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了。”
下午两点多,步行团到了距离平彝县城四公里的地方集体整队入城,县政府不仅安排了一间小学给步行团住,县长还亲自招待大家在县政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每桌有六个菜,好好祭了一一下大伙的“五脏庙”。县长并不会说国语,大家吃饭的时候他面带笑容说了许多热情的话,奇怪的是,大家都能听懂个大概,似乎云南话比贵州话更好懂些。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