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会儿,她翻身坐起来,洗漱后去了书房。在书房柜子顶上,有两个箱子,她费了些劲才把它们拿下来。箱子落地时弹起一阵灰尘,黎颂抬手挥了挥,打开,露出里面整齐堆放的书本纸张。这些东西有些年头了,纸张已经氧化发黄,她小心翼翼把它们搬出来,放到了书桌上。这些是她高中毕业后从出租房里收拾出来的东西,跟着她辗转了好几次,还好没有丢掉。关于高中时肖约的东西,除了相册里那张照片,估计就只有这里有了。她在庞杂的复习资料和试卷中翻翻拣拣,那些青涩的笔迹和红色的对勾将思绪拉回那个夏天,纸张陈旧的味道就像那年没个尽头的雨季。“学姐?你怎么在这儿?”巷子里的女孩儿脚下踩着混混的腿,不断喘着粗气,明明挂了彩,看到她却高兴得眼睛发亮。潮湿的小巷,堆积的杂物,打湿鞋面的污水,和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这一幕着实算不上美丽,黎颂却觉得自己的心跳不断地在加快,直到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过来。”她说。明明她是站在外面的那个人,却在某一刻,产生了自己才是困在巷子深处那个影子的错觉,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让那个人走出来,走到她的身边,走到这宽阔的街道上来。运动鞋踩着水,啪哒啪哒,逐渐靠近,走到她的伞面下来。“想什么呢?学姐?”“回去吧。”“好啊。”她面对黎颂的时候总是笑着,好像那些一拳一拳砸在别人脸上时的暴戾都是错觉。出租房里,雨声和雷声挤压着小房间里的空气,让本就微妙的氛围变得更加粘稠。肖约趴在书桌上,手臂伸长,袖子撸到肩头,露出青色的伤痕。黎颂沾了碘伏去擦,红棕色的药水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了下去,压在手臂软肉和桌面上参考书的缝隙之间……空气明明湿得能捏出水来,黎颂却觉得喉咙一阵阵发干。或许那就是一切的开端,是所有感情变质的契机。少年人的心动,始于最赤.裸的欲.望。“你在看什么?”“没什么。”她收拾着残局,将剩下的药水和棉签一股脑全部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时她听见肖约发出了笑声,语气拉长:“我知道哦,学姐。”她顿了顿脚步,提着垃圾下了楼。书房里,黎颂看着手里的书页,脑子里竟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了那一幕。白得仿佛透明的手臂,在红棕色药水的衬托下显得那样扎眼。还有那句仿佛了然一切的调笑。那一页的题只做了一半,就被撕了下来,夹在了整本习题最后面,那残存的污渍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那是藏在青春里一场无言又大胆的妄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句看似普通的摘抄背后隐藏着少女最见不得光的欲望。这份心动曾经错误地归结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又因为没有契机而深埋心底,没想到阴差阳错,现在竟然等到了它真正的主人。纸上的字迹历经了十年的尘封,但依旧清晰,清晰到让她的手都有些颤抖。她突兀地想起当时在2801,肖约在听她讲述过去时问她:“你喜欢上她了?”那时她想,肖约为什么哭呢?明明与她无关。如今她明白了。因为那不是别人的故事,更因为,那不是一厢情愿的故事。黎颂找了一个空信封,将这页纸装起来,然后将书房重新收拾好。年三十,黎颂被黎家的车接回了老宅,作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黎家几乎能来的亲戚都来了,老宅里很热闹。最特别的是黎臻的父母也回来了,他们为国家秘密工作几十年,已经从青春年少变成了略显沧桑的中年人。黎臻眼睛都是红的,站在他们俩身后冲黎颂笑,“姐,你回来啦!过年好!”“过年好。”黎颂应了,然后和两夫妇说:“四叔四婶过年好。”他们在单位待久了,气质难免有些严肃,但看到黎颂却没忍住红了眼:“好孩子,过年好。”黎家老四和黎颂的父亲关系最好,知道了她父母的事情,简直心痛难言,对黎颂有道不完的心疼,拉着她说了很多。黎家的人很多年没有凑这么全过,这天晚上大家一起守夜,大人坐在客厅里闲谈,小辈们在外面玩,闹得很起劲。可能是看出了黎颂在这里待着有点无聊,四叔说:“小颂去和他们一起玩啊,小孩子就应该和小孩子一起,这里多没意思。”全家上下或许只有四叔四婶还把黎颂当孩子。老爷子道:“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孩子呢。”黎颂就当没听到:“那我出去了。”她确实不想在这里待着,眼看要零点了,她想给肖约打电话。四叔:“好好,去玩吧。”黎颂拿了外套围巾,去花园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她给肖约发了个消息:醒了吗?肖约没有回。过了会儿,黎昇也被赶了出来,找了个半天找到这个地方。“大姐。”“嗯?你怎么来了,不去陪潇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