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阳初生, 一抹艳红打破黑暗,如往常般映出那巍峨的朱墙金瓦,也映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布素幡,绵延在各宫之间, 遮住所有的朝气, 叫整座紫禁城更加肃穆庄严。
内务府和礼部反应迅速。
各家女眷还未来得及入宫, 只妃嫔们到慈宁宫的时候,宫门和朱色廊柱都用素布遮起来了。
天井里的丧篷也已用素纱搭出了雏形。
妃嫔们一个个都眼眶通红, 身着早就准备好的素服,安静跪在天井里准备好的垫子上,默默流泪。
即便都知道圣驾就在慈宁宫内, 一个敢吭声的都没有。
康熙在宫人帮孝庄换好寿服后,屏退众人,一个人在寝殿内, 始终没发出任何声响。
直到太阳初升, 有资格入宫的王公大臣和宗亲女眷们也都赶来, 开始准备三跪九叩,送太皇太后停灵慈宁宫大殿。
就在这时, 有人发现了不对。
阿灵阿的母亲, 钮国公老福晋诧异道:“怎么不见太后娘娘和昭妃?”
礼部官员赶忙小声道:“回老福晋的话,太后娘娘听闻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后, 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至于昭妃,礼部官员一个字都没敢提。
皇贵妃和贵妃等人早就发现了,猜想大概是皇上怕老祖宗去世会冲撞了方荷肚子里的孩子, 没叫她过来,内务府和礼部才都闭口不言。
但向来注重规矩的老宗亲福晋们,却看不得有人如此不孝, 当即就扬声提醒假装眼瞎的礼部官员。
“无论如何,太皇太后薨逝乃是国丧,昭妃即便身怀六甲,也该恪守孝道才是。”
礼部官员看向内务府代总管大臣福全,福全蹙了蹙眉。
“昭妃还在禁足之中……”
有位德高望重的红带子老福晋打断福全的话。
“那就是你们的不该了!”
“如此大事你们怎敢不通知昭妃,还不赶紧派人去,若是耽搁了,恐会污了昭妃的清誉!”
僖嫔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万岁爷就是从延禧宫过来的啊!”
现场安静了一瞬,那些老福晋们的脸色更不好看。
礼部官员还有御史女眷们也都忍不住皱起眉来。
所以昭妃知道,却仍然敢仗着身孕不过来?
她怎么敢!
李德全一直在门口守着呢,听到点子动静,赶忙进去跟梁九功禀报。
魏珠脸色瞬间白了。
其他人不会想到主子可能会生产,是因为没那么上心,只算着日子还不到,就下意识觉得是方荷跋扈。
可他知道阿姐的性子。
她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撂挑子,那只有一个可能——
“奴才这就回去看看!”
魏珠躬身说完,撒腿就往外颠。
外头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算大,等换了素服双眼红肿的皇上出来,都肃了面容,高呼万岁爷,开始三跪九叩,等待金棺停灵。
魏珠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吓得,总之面色白得特别吓人。
他连汗都顾不得抹,扑通跪在门口,带着哭腔以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肃穆。
“启禀皇上,昭妃娘娘得知老祖宗宾天,悲恸过度,突然发作了!”
皇贵妃等人皆是一愣,这还有五天才够九个月,所以大家都没想到生产这个可能。
且不说七活八不活这一说,除非难产,否则往后孩子的生辰就是老祖宗的冥诞……以皇上的孝顺,往后这孩子生辰怕是见不着阿玛了。
昭妃这寸劲儿赶的,叫人幸灾乐祸都有些不落忍,所以这档口倒是也没人敢露出笑意来。
已经在殿内痛哭一场的康熙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魏珠说了什么。
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待得看到皇玛嬷的金棺,才恍然自己在哪儿。
他沉默片刻,嘶哑着声音吩咐:“李德……梁九功,你去延禧宫守着。”
众目睽睽之下,康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但他看向梁九功的眼神什么都说了。
梁九功心下了然。
主子是觉得李德全的分量不够,让他以乾清宫大总管的身份坐镇延禧宫,不许闲杂人等出入,任是发生天大的事儿,都以昭妃母子的安危为重。
他立刻应了嗻,带着气还没喘匀的魏珠,急匆匆赶往延禧宫。
才刚踏进延禧宫的大门,都还没绕过影壁,梁九功就听到方荷高昂的哭声——
“啊啊啊!老祖宗啊!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呜呜呜~”
“啊老祖宗您走慢些啊!孩子急着要见您一面,拼了命地想出来啊啊啊!”
“老祖宗您答应了要给孩子起名字的呜呜呜……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
梁九功:“……”
要不是时机不对,梁九功听着这抑扬顿挫的哭声,都想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