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九功一踏出延禧宫大门, 就瞧见了闲庭信步而来的康熙。
皇上脸上没有半分会被拒之门外的迟疑。
嘿,要么说这是俩祖宗呢,甭管要好还是闹腾,这就是王八碰上了绿豆, 反正寻常人是瞧不懂。
梁九功心里感叹着, 带笑迎上前躬身, “万岁爷,昭妃娘娘说是扫榻以待, 就盼着您来呢。”
康熙心里轻哼,那混账盼什么,他一清二楚。
“朕记得私库里不是还有一尊和田玉的送子观音?你去取了来, 不能叫你们妃主儿白忙活。”
梁九功:“……”那您就舍得遛奴才呗?
得,那尊玉观音通体无瑕,乃是施琅从广州府那边进上来的前朝之物, 价值不菲, 叫别人去他也不放心。
李德全陪着康熙进了延禧宫。
见皇上制止众人行礼, 静悄悄进了殿,他知趣地留在殿门口守着, 没进去打扰, 反正待会儿都得出来。
康熙进门时,方荷正跟翠微和春来说话, 手里举着一块……嗯,以康熙的眼力看,应该是细棉做的抹布, 挥舞着说得还挺起劲。
“这不是山西府那边进上来的贡棉吗?你拿来擦桌子?”康熙略有些诧异,这是从他私库里赐过来的,连皇贵妃那里都不多。
翠微和春来立刻跪地行礼。
康熙随意叫了起, 笑着坐在方荷身边调侃,“朕都舍不得,宫里再没有比昭妃娘娘更财大气粗的了。”
翠微和春来差点笑出来。
就主子剪得那乱七八糟的,又缝错了地儿,看起来确实挺像抹布,还得是下人房里用的那种。
方荷:“……”眼瞎啊!
想到康熙叫梁九功传的话,她还是露出个礼貌的笑来,脆声解释。
“我这是准备给孩子做连体衣呢,也省得襁褓捆着难受,不捆着着凉。”
怕康熙觉得她把孩子放在皇帝前头,方荷还格外上道地跟了句,“臣妾现在女红不太好,等回头手艺锻炼出来了,再给皇上做里衣和荷包。”
康熙沉默地看着方荷手里胡乱缝在一起的碎布……连体衣,笑容僵了一下。
“朕舍不得你劳累,这种活计交给宫人就是了。”
他直接转移话题,“你不是想知道皇玛嬷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吗?”
方荷眼神立马亮了。
连翠微都忍不住伸长了耳朵,眼看着自家主子的笑容从皮笑肉不笑变得热情。
方荷捧哏一向给力,立刻皱起了小脸儿来。
“臣妾真是好生担忧老祖宗,怎么会有那不懂事儿的宫女,敢惊动老祖宗呢?”
“话说,老祖宗到底为何会被气得肝阳上亢啊?”
康熙点点矮几,“你就打算让朕这么说?”
方荷还没动,翠微比自家主子有眼力价儿,立刻倒了盏金银花露呈到矮几上。
不是不想给皇上泡茶,可主子不爱喝,延禧宫如今没有新茶……再说出去泡茶,翠微怕听不到最关键的内容。
方荷:“……”一碰上八卦,翠姑姑比谁都殷勤。
她大着肚子不好动弹,只好更殷勤地……用手里的连体衣给康熙擦了擦桌子,眼巴巴看着他。
康熙不太喜欢金银花露的味道,但看方荷也是喝这个,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叫人下去。
有些事方荷可以听,其他人就算了。
翠微:“……”行吧,回头求主子说给她听也行。
等人都出去后,方荷略有些不大自在。
这几个月两个人的情绪都起伏不小,她不太习惯两个人独处了。
康熙将方荷的沉默看在眼里,心知先前她哭诉时说的话,并不只是气头上,而是真的那么想。
他不动声色说起孝庄的病情,“多亏你先前跟皇额娘一起去慈宁宫,皇玛嬷的肝阳上亢之症没彻底催出麻痹之症,如今已见大好,估摸着过几日就能起身了。”
方荷心痒难耐地听着,赶忙合掌:“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老祖宗一定长命百岁!”
说罢,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用眼神问,然后呢?
康熙蓦地轻笑一声,探身越过矮几,伸手掌着方荷的后脖颈儿,与她额头抵在一块儿。
“果果还想知道什么?”
方荷忍着不自在,垂眸问:“老祖宗到底是怎么病的啊?”
“是被乌雅氏派出来的小宫女搬弄是非气病的,她……”康熙定定看着方荷轻微抖动的睫羽,说着说着却又停下了。
方荷:“……”这狗东西逗狗呢!
她蓦地抬起眸子,与康熙对视,“您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康熙长长哦了一声,眸底带着笑松开手坐正。
“既然你不想听,那朕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