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德全亲自去头所殿接人, 轿辇到延禧宫宫门口才停。
“雪天路滑,昭嫔娘娘仔细着脚下。”李德全躬身,探出一条胳膊,好叫方荷扶着。
翠微和魏珠、春来都被提走后, 昕珂和昕南并福乐贴身伺候, 并没有叫方荷受罪。
她穿了一身昕珂才刚做好的玛瑙色蝶宫装, 外头罩了做得格外厚实的同色大氅。
大氅边沿和旗装衣领袖口都绣着上好的兔毛,将方荷小巧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但下来后, 还没伸出手,她就打了个冷颤。
她抬头看了眼依然在飘洒的雪,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今儿个这场雪下了好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她没去搭李德全的胳膊,捂紧手里的铜炉,小心翼翼踩着雪往里走。
李德全眼皮子一跳。
宫中妃嫔们穿的花盆底儿, 在这种天一不小心可太容易摔跤了, 即便万岁爷今儿个格外吓人, 李德全他们也不信昭嫔会轻易失宠。
真摔着昭嫔,他们脑袋也别想要了。
但等方荷走动起来, 李德全仔细看了眼她脚下, 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好家伙,那巴掌大的花盆底被改成了整面的鞋底子。
方荷连消毒都想到了, 大冬天的,不可能错过这种防滑的细节,她走过的地方, 都留着非常清晰的祥云纹。
这瞧着比他们的皂靴还稳当……李德全沉默引着方荷到后殿。
梁九功在门口守着,他们都没进去。
跨进殿门,方荷就见康熙背靠在偏殿的博古架上, 伸着手正在烤火。
听到动静,康熙淡淡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穿得厚实,身上也无多少落雪,平静冲她招招手。
“脱了大氅抖抖雪,过来烤火。”
方荷解开大氅,随手扔在一侧的屏风上,慢吞吞走到康熙面前,同样平静地蹲身。
“嫔妾请万岁爷……”
“冷吗?”康熙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拢到身侧,没叫她行完礼。
暖橙色的火光瞬间带来些许暖意,叫方荷身上零星的寒意都跟着散了。
方荷浅笑道:“还行。”
“冷就冷,不冷就不冷,什么叫还行?”康熙蓦地被逗笑,修长的手指贴着方荷的脸颊抚过,感觉她身上不冷,拉着她去博古架后面的软榻上坐了。
方荷不置可否,“万岁爷叫嫔妾过来,不是想问这个吧?”
如果真担心她冷不冷,就不会下着大雪还将她单独提过来。
康熙不见笑意的眸子,藏起涌动的怒火后,显得格外平和。
“朕许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今儿个有些话想问你,能跟朕说实话吗?”
方荷心道现在说话都知道先来点前戏了?
这位爷举一反三的学习劲头还真是强。
她起身,退到康熙对面,话回得滴水不漏。
“皇上还愿意叫嫔妾过来说话,已是皇恩浩荡,嫔妾既然过来了,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熙略抬起头,定定看着方荷。
从她进门开始,这殿内一直伪装的平静,随着他微哑的低沉嗓音,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是你做的吗?”
方荷微微垂着眸子,如她所言,知无不尽。
“那得看皇上问什么,若您问各宫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嫔妾传出去的,是我,但若您问的是永和宫发生的事儿,我毫不知情。”
康熙目光一直注视着方荷,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讽笑一声,果然。
“你知道,在你将包衣世家安插的钉子告诉各宫后,她们会对乌雅氏做什么。”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方荷听得出,这并不是问句。
她略诧异地抬头,康熙脸上没了表情,她却被逗笑了。
“嫔妾倒不至于如此没担当,之所以不插手,是嫔妾清楚自己的斤两,若我亲自动手报仇,也许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嫔妾手里既然捏着更有用的把柄,专业的事儿,自然要交给更有本事的人去做。”
康熙面容愈发冷冽,口气还算温和,可话却毫不客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从来不知道你如此之蠢。”
“她们有子嗣,有母家,联起手来连朕都要投鼠忌器,就算她们宫里有钉子,只要乌雅氏还在,谁也不敢轻易做会掉脑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