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了德妃的话, 康熙心中未起任何波澜。
可能习惯了某个混账丝毫不顾及美丑的放肆哭法,他总算知道,女子真正难过时,绝不会哭得如此娇弱动人, 温柔凄楚。
但康熙也不意外, 乌雅氏在他面前, 向来知道该如何表现自己的慈母心肠和完美无瑕。
他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人无完人,以前妃嫔们乃至大臣们在他面前所展露出来的, 他所喜爱的那些,都是哄骗他这个皇帝的,而不像他预料的那般真假参半。
他只淡淡睨看德妃, 平静道:“嘎鲁代和乌希哈再不必你来操心,以后她们的额娘不会是你。”
顿了下,他眸底闪过一抹嘲讽, “还有胤禛, 朕会给他改玉碟, 不会叫他们有你这样的额娘。”
德妃浑身一软,呆呆地往后跪坐, 整个人都灰败下来, 眼泪在不可置信中落得更凶。
“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对臣妾如此狠心?”
康熙将折子劈头扔到德妃面上, 半点也不想看到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窥探帝踪,谋害皇嗣,欺君罔上, 杀人灭口,还有什么是你乌雅氏不敢做的?”
越说康熙表情越冷冽,声音也冷下来, “若非为了胤禛他们的颜面,朕此刻就想摘了你的脑袋!”
德妃失魂落魄地仓皇擦掉眼泪,抖着手将折子拿起来看,可越看面上的自嘲却越深,看到最后,竟悲凉地笑了出来。
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声音凄哀,“万岁爷,臣妾陪伴您多年,在您心里难道就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她说着,眼泪又扑簌落了下来,“即便臣妾再会骗人,也没法子骗您十几年,半点马脚都不露,如果臣妾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叫胤祚平白丢了性命,臣妾只恨不能跟他一起去了……”
她泣不成声,跪伏在地:“您想要臣妾的命,无论是毒酒一杯还是三尺白绫,绝无臣妾抗旨的道理,您又何必以欲加之罪,如此羞辱臣妾啊皇上!”
方荷在屏风后面听得直点头。
即便她再不喜欢德妃,这会子也得给德妃上个大分。
胡搅蛮缠的最高境界,就是别人讲道理的时候,你开始讲感情。
接下来,应该就要开始讲道理了……
她搓了搓手指,眼巴巴看李德全一眼,可惜手边没有一盘瓜子。
李德全没看懂她这眼神,思忖片刻,静悄悄给方荷换了盏下火的冷泡茶。
方荷:“……”只恨此事康熙不想张扬出去,翠微没能跟来,少了多少乐趣哇!
外头康熙已经不出方荷意外的,跟着德妃的节奏,冷嘲起德妃口中的情分。
“你还好意思提情分!!若非仗着朕对你的情分,叫你在后宫兴风作浪,胤祚又怎会天生体弱,早早就夭折?”
“他碰上你这样心狠手辣的额娘,才是他最大的不幸!朕最恨的就是信了你这副可笑的慈母心肠!”
方荷咂摸了下嘴儿,点点头,康师傅一如既往地很有数。
可类似的问题在后世也屡见不鲜。
在外头翻云覆雨的大佬们,正事上比谁都牛逼,可家事上……嗯,只能说见仁见智了,反正能处理好家庭关系的凤毛麟角。
德妃抽泣着听康熙刻薄完,只哭着摇头。
“臣妾若真心狠手辣,当年又何必为了救胤禶阿哥,大冬天的落了水,也许当年臣妾就该在那场高烧中去了,也不会叫胤祚天生体弱,甚至害得臣妾的小七只一个多月就夭折……”
方荷替德妃翻译:胤祚体弱,甚至皇七女夭折,是老娘为了救你儿子,麻烦你长长脑子。
“当年臣妾在皇贵妃宫中侍奉万岁爷,因对皇上的爱慕之心与日俱增,受了皇贵妃不知多少奚落,可当年万岁爷忙于朝政,臣妾怕给万岁爷添麻烦,不敢搅扰,若非命都险些保不住,臣妾家中也不会想法子保住臣妾的命,走了门路叫人进宫……”
方荷继续翻译:我爱你爱得不可自拔,你表妹却搞我性命,我又舍不得叫你操心,不得不自保,有毛病吗?
德妃抖着手将折子放在地上,额头贴着地砖哭出声来。
“可臣妾万万没想到,原来臣妾母家竟犯下如此多的错事,若臣妾早知道,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拦住他们,也不会损了胤祚的福分,叫他早早就去了……”
“您若不信臣妾,只管将永和宫所有的宫人都送去慎刑司严加拷问,若臣妾有分毫行差踏错之地,臣妾都愿以死谢罪。”
她声音里再无过去的温柔,凄厉得叫人心生酸楚。
“若非臣妾在深宫中几度鬼门关游走,只想替您绵延子嗣,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也不会叫家中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方荷喝了口茶,嗯,臣妾真的洁白无瑕,纯善又傻,都是别人的错,我啥也不知道啊!
啧啧,这掺杂着感情的道理叫德妃给演活了,至于不怕人查……只能说德妃御下的本事很值得康熙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