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烨走到韶衡面前,冷笑一声,“韶衡,嘴上说着万岁,估摸着心里早就咒朕死了吧?”
蒋婷怒道:“陛下,请您慎言!”
容烨缓了缓心情,他走到高位上坐下,一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面前的韶衡,“韶衡,你刚才说朕软禁太后,宠信奸佞,还说朕开支无度,不管百姓死活,那你跟朕说说,朕怎么不管百姓死活,又怎么宠信奸佞,开支无度了?”
蒋婷知道,容烨是个听不得一点忠言的人,再加上他性格暴虐残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韶衡是兴朝唯一的文人脊梁,他不能死,否则,容烨一连杀害两杰,他定会担上千古骂名的。
蒋婷连忙打断道:“陛下今日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韶大人,您先下去吧!”
韶衡知道蒋婷是想保住自己,但韶衡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身为兴南四杰之一,他在兴朝是受臣子尊敬,百姓拥戴的。
韶衡不怕死,只怕死的不能其所。
在韶衡看来,忠臣不畏死,死也要谏,奸臣只为生,生逐名利。
所以今日,他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他要死谏大兴。而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韶衡行了一礼,“太后,臣今日必须要把话说完。”韶衡苦口婆心劝容烨道:“陛下,您可知端州的瘟疫,宁州禹州的大旱,霍北城的洪灾,这三州一城的百姓死伤无数,因朝廷迟迟不派人来赈灾救民,这三州一城的百姓不是被迫把自己卖给官绅富户家成为奴隶,以求安身裹腹,便是弃了田产,四处漂泊流浪,变作流民。陛下你可曾去看过京畿城外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百姓为了能活下去,甚至易子而食。”韶衡越说越觉心痛,他红了眼眶,稳了稳情绪,才又一本正经道:“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而兴朝各地的百姓都在经历此三患,若常此放任下去,日后起义的百姓将会越来越多,兴朝就会有亡国之患。至于陛下,您在兴朝各地四处建立神仙庙,这才使得国库亏空,无钱去赈灾救民。但陛下可知,这京畿城外,已经有一支名叫大乘教的组织揭竿起义了,乱世之中,百姓疾苦,而起义军就会趁此时机迅速壮大,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兴朝各地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百姓不是纷纷加入了起义军就是打着大乘教起义军的名号,在各地发起暴乱。若有朝一日,流民灾民联合着起义军纷纷闯进京畿,那会是个什么后果,陛下可想过?”
容烨眸中闪过一丝杀气,他应答自如,“若真有那一日,那朕就发兵,御驾亲征,将这群造反的刁民全部杀了不就好了。”
韶衡冷笑一声,“有民而后有君,有天下而后有国。陛下,若一味滥杀无辜,待这天下人都被您杀光后,您一人高坐龙椅之上,还有何意义?”韶衡轻叹,“陛下,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所以臣今日想要劝谏陛下,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还请陛下杀妖后,诛奸臣,开仓放银,赈灾济民。”
容烨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龙颜大怒,“杀妖后,你是要朕杀了自己的皇后吗?还有诛奸臣,谁是奸臣?”
面对容烨的怒火,韶衡丝毫不惧,他不急不慢,一字一句,面不改色道:“周灏贪墨无度,冤杀忠臣八十多位,他犯下累累恶行,陛下应当抄了他的家,将他家里贪来的金银珠宝全部赈灾济民。”
韶衡这句话倒是说进了容烨的心底,容烨气消了一半,毕竟当初他放任周灏去抄家,就是在等群臣上奏,杀了周灏。
容烨微微点头,“周灏贪墨无度,冤杀八十多位大臣,确实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杀,至于皇后,你若再说要让朕杀她的话,朕就先诛了你九族。”
容烨之所以现在不杀周灏,是因为周灏还没有杀到六部,他想静观其变,再等等!
韶衡却双膝下跪对着容烨行了一礼,“陛下,皇后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陛下正是因为被他迷惑,所以才犯下诸多大错,扰的百姓苦不堪言,天怒人怨。若陛下不罢黜她的后位,再将她诛杀,那将天下不安,社稷不稳。”
奚梦儿是容烨的逆鳞,韶衡批逆龙鳞,令容烨怒不可遏。
容烨气的一拍桌子,厉声道:“韶衡,朕念在你是两朝元老又是兴南四杰之一的份上,才让你顶嘴到现在都没杀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朕现在就能叫人将你拖出去斩了。”
“陛下!”
“陛下!”
蒋婷焦急的声音和韶衡平静的声音重合。
蒋婷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君臣本同治乱,共安危,若主纳忠谏,臣进直言,斯故君臣合契,古来所重。陛下,听两句忠言吧?”
蒋婷看着韶衡那一脸倔犟的模样,只能卸了气,听着韶衡婉婉道来,“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陛下,您要杀臣,臣不惧。但老臣希望自己的死可以换来陛下的醒悟,若臣一死,陛下能做到除妖后,斩奸臣,赈灾救民,爱民如子,那老臣,也算是死得其所!”
容烨气极反笑,“好,好一个死得其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韶衡,你想以死名流千古是不是?好,朕今日就做那个恶人,成全你想流芳千古的美名!”容烨眸色阴鸷,“来人,将韶衡拖到牢中,受刑三日,三日后游街示众,当街问斩。”
门外的御林卫闻言,刚走进来时,蒋婷却大声怒喝道:“谁敢?”
只可惜蒋婷如今无权无势,号令不了御林卫,她的怒喝对御林卫而言,已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