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娟和佘淑死的那一日他因伤心过度没有仔细验尸,只抱着他们的尸体埋头痛哭了。
佘砚一直觉得人心本善,就算樊任对他有恨,也不会对他的妻女下手,可如今他才发现他错的有多离谱。
而佘砚害怕被抛弃是因为,他如今四十有一,既无妻子也无儿女,再加上他深爱的丁娟一死,任何女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路边花草,过眼云烟,皆入不了他的眼。
白清兰屡次三番救他性命,而白清兰自己又有丧父的经历,老实憨厚的佘砚对白清兰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不仅仅是将白清兰当做他女儿的替身去弥补,也是真心真意把白清兰当女儿看待。
佘砚指望白清兰给他养老送终,而佘砚的私心也是想体验一把为人父亲的感觉,若白清兰不认他做爹,他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而他在这天地间,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白清兰看着两鬓斑白,皮肤粗糙,混浊的眼睛里满含泪水的佘砚,她轻声安抚道:“义父,还记得您和清兰初次相识的时候吗?那时您还是佘老将军,若不是御王想让你归降,让我去劝说你,你我之间便不会有这段父女之缘。其实说到底,我还挺感谢御王的,这段时日认你做义父,我看得出你是真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了,我很感激你让我在失去父亲后又重新获得了父爱。而你对我的好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父亲,我的父亲待我也是这般好,只可惜啊,他为了救我葬身于大火中,死无全尸……”
白清兰欲言又止,她一说起白秋泽,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建兴四十年,那上千名黑衣人在她和楚熙大婚时闯入白府,将白府里的所有人都屠戮殆尽。
那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白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武林中人和许多掌门人纷纷带着贺礼登门拜访,来给白清兰送礼贺喜。
但就是在婚礼举行一半时,来了上千名黑衣人将白府给团团包围,他们手执屠刀,好似从地狱里来的恶魔一般,对着白府里的人,不由分说就砍了下去。
一时间,白府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乱做一锅粥,白府里的小厮婢子,逃跑的、求饶的、反抗的不计其数,最后惨死在这群恶魔屠刀下的冤魂,也是多的数不胜数。
来参加婚礼的武林人士和诸多掌门都因为竭力反抗,最后跑的跑,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
地上尸体无数,血流成河,空中人头翻滚,刀剑乱舞。
白府的大堂被火点燃,熊熊烈火将房屋烧的咯吱作响。
“父亲!!!!!”
“秋泽!!!!!”
白清兰和杨安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大堂内反复回响,两人几乎是同时叫喊出声。
白秋泽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他头发疯散,衣衫被锋利的剑刃划得白肉翻飞,鲜血淋漓。
白秋泽全身上下疼得忍不住颤抖,但他知道,今日他白秋泽必死无疑,而他屹立百年不倒的武林盟主世家从今日起也将随着他的死亡而不复存在。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白秋泽一死无惧,只是在他心里,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白清兰和杨安辰。这么多年,这两人在他的保护溺爱下,养尊处优,娇生惯养惯了,离了他,这两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杨安辰不会武功,若以后有人欺负白清兰和杨安辰该怎么办?谁能做他们的后盾,为他们撑腰呢?
白秋泽有太多牵挂,他是真的不想死,他想照顾杨安辰一辈子,也想保护白清兰一辈子,可现在,他做不到了。
因为比起保护和照顾,他更想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白秋泽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隐忍,他怒呵一声,“走!!!!!”
“父亲,父亲……”
白秋泽平生最是能忍疼痛,可如今白清兰看着他那疼到颤栗的身躯,白清兰心疼白秋泽,他哭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杨安辰也是哭的心碎神伤,恨不能此刻陪着白秋泽一同赴死。
可当杨安辰看着被自己死死扯着衣服,不让白清兰过去的自己,他又放弃了轻生的想法。
杨安辰不想让白清兰在失去一个父亲后又失去一个爹爹,他不想让白清兰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白秋泽见性格倔强的白清兰死活不肯离去,他哽咽着嘱咐道:“清兰,父亲知道你伤心,但父亲既然坐上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那就要担起武林盟主应尽的责任。所以父亲不能走,但是,你是父亲的传承,若你留在这与父亲并肩作战,若你出了一点意外,那白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你可明白?”
白清兰此刻哭的热汗淋漓,泣不成声,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哪还听得进去白秋泽所说关于大义之举的这些大道理,他伸手抬脚想拼命的往前冲,怎奈何还保持清醒头脑的杨安辰死死拉着她的衣服,不让他上前。
白秋泽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清兰,父亲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保护你爹爹的重任不该交给你,而是让父亲或者你兄弟承担,可是父亲无能,膝下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而你正好又会武功,所以父亲拜托你,保护好你爹爹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白清兰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在挣扎了许久后才瘫倒在地上,哭的口齿不清的抽泣道:“父亲、父亲、父亲……”
白清兰口中的父亲,一声喊的比一声绝望,听得杨安辰和白秋泽皆是心如刀绞。
杨安辰和白秋泽默契的对视一眼,杨安辰便已明白白秋泽的心思,杨安辰老泪纵横,他此刻只觉心如刀割,他流泪哽咽道:“白秋泽,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