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记得上次来住的客房位置,她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就去了客房。她自己有手,不用非得白鹭洲或者宋七月来帮她收拾。不过是一些浮灰,再铺一下床,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收拾干净。池柚收拾完房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李恩生和白碧英忙完后,跟宋七月一起坐在迎客堂聊天。池柚专门过去了一趟,和他们说了自己要留宿的事,爷爷奶奶拉她聊了几句,问她出国的事,她能回答都如实作了回答。爷爷没有多说什么。奶奶欲言又止,最后只很小声地嘟囔了句ldquo洲洲是编制内的rdquo。白碧英的意思是,编制内,就意味着白鹭洲几乎不可能放弃工作跟着池柚出国。如果白鹭洲等不到池柚的回心转意,她们两个人日后大概率只能是天各一方的结局。她不知道池柚有没有听懂,因为池柚好像在挂念别的事,有点心不在焉。偏偏白鹭洲不许他们多说什么,对话的最后,白碧英只得以叹气收尾。和那三人道过晚安,池柚从迎客堂出来,环视一周,还是没见到白鹭洲。她暗忖:不知道是洗什么澡,需要洗这么久。时间已经不早,池柚不再多想,回房间洗漱睡觉去了。关上灯,躺到床上,池柚直接闭上眼。她不爱玩手机,更没有睡前玩手机的习惯,她睡觉就是睡觉,不会掺杂别的事。然而今天她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她甚至一反常态地又摁亮了手机,却停留在桌面,不知道要做什么。失眠了。池柚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准备去桌边喝点水。她下床往桌子那边走,走到一半,路过窗户时,疏而停住了脚步。随即,她仿佛想印证那不是自己的错觉,改变路线走到了窗边,手伸出去一推,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旧木窗。没有了老玻璃的遮挡,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完澡的白鹭洲无比清晰地映入眼眶。纤瘦单薄的人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边,正低头摆弄着一个碗。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淋下满身泠泠岑寂。她久违地,穿了一袭白色的旗袍。精致的布料在她细瘦腰身上叠出织锦的细褶,她轻轻地动一动,紧贴的衣服便会将她身体每一处最漂亮的轮廓都描勒出来。穿旗袍时,她的坐姿仪态会更加雅正。脖颈连着脊背的一条线笔直得挑不出瑕疵,她低头看碗,这条直线也几乎没受什么影响。旗袍裙摆下叠放的一双二郎腿,都规整得像是用数学精密地计算过。清绝出尘,典雅不凡。真的很美。和穿衬衫时完全不一样的美。池柚趴在窗口,遥遥地望着白鹭洲,支着下巴看了很久。ldquo在做什么啊?rdquo池柚忽然开口问她。白鹭洲侧目,见是池柚在隔着窗户和她说话,眉眼温和了许多。ldquo在泡豆子。rdquo池柚:ldquo泡豆子做什么?rdquo白鹭洲:ldquo现在泡上,明早起来就可以做豆花了。rdquo池柚:ldquo甜豆花?rdquoldquo嗯。rdquo白鹭洲默契地笑了笑,ldquo只浇一勺醪糟,别的什么都不加。rdquo池柚想到小时候在白柳斋住的日子,每天早上白鹭洲都会亲手给她做她最喜欢的甜豆花,不禁也会心一笑,ldquo那泡好了吗?rdquo白鹭洲:ldquo泡好了。rdquo池柚:ldquo谢谢啊。rdquo白鹭洲:ldquo不客气。rdquo池柚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去,搭在窗框边。ldquo老师,你早点睡。rdquo白鹭洲点头。ldquo你也是。rdquoldquo晚安。rdquoldquo晚安。rdquo池柚站直了身体,关上窗户。握着窗户把手,她原地站住,没有立刻转身回去睡觉。良久,池柚忽地垂眸笑了一下。刚刚那几分钟,她并没有走出屋子,也没有看见今晚的月亮。可就在穿着旗袍的白鹭洲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恍惚感觉到,月光照在了她的眼睛上。第076章某种意义上来说, 白鹭洲身上的矛盾性,不亚于池柚血液中的善邪矛盾性。白鹭洲可以在做完需要扔一地卫生纸团的事后,不紧不慢地洗完澡, 穿上一件再禁欲不过的旗袍,扣子都仔细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然后淡然地坐在院子里准备一碗泡豆子。她也可以面对窗户里那张刚刚在她做那事时幻想过的脸, 收敛起所有旖旎思绪, 平静地和对方聊天,说,明早会为她做一碗甜豆花。一如今日的早晨。白鹭洲在熬完自己要喝的中药后, 将厨房收拾得不留一点痕迹,气味都散得干干净净。她就站在刚刚熬药的位置,一边用吸管喝杯子里酸苦的中药,一边慢条斯理地做甜豆花。很难想象, 白鹭洲的身上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的反义词。冷与烈, 淡与欲,苦与甜。反差很大。但出现在此时的她身上,又觉得好像很正常。冷,淡, 苦, 是她的人生底色。而烈,欲, 甜, 是她的目光终于真正落到池柚的心里时,被池柚染上的新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