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偏过一点头,用余光看着池柚的枯树枝在地上划动。池柚还在嘟嘟囔囔地解释。听着那语序有点黏糊混乱的解释,白鹭洲忽然发现,池柚无意识划着的,是一条熟悉的纹路。细细长长,蜿蜒而下。中间开始分支,仿佛分流的小溪,水流绵绵,映着冷月和满空星辰。运着风,运着露,淌向未知的远方。白鹭洲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右手手背上,血管的形状。枯树枝轻轻地划开细密的沙石,窸窣声响沿着一寸一寸的摩擦而起。粗粝的质感,像是同时落在了她的手背,顺着她的血管,一点一点,紧紧地抚摸下去。她的血肉深处开始发痒。然后枯树枝每走一厘,她耳后的鸡皮疙瘩与红晕也铺开一厘。白鹭洲闭上眼睛,左手覆上了右手的手腕,轻轻攥住。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明那个人坐在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地方,也没有碰到自己,只是拿着一根最普通不过的枯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可她好像在被陌生的指尖触碰,山风带来温度,流水像被搅乱的血液,酥麻的错觉沿着手背向上,顺着某一条去往心脏的血管,缓缓奔腾。或许奔腾不该配上缓缓这样的副词。但就是这样的感觉。不像河川,更像是海洋。里面的浪花慵懒地翻起小卷,不紧不慢地,侵蚀向海岸线。白鹭洲发现,来到这片丛林一天了,她这一秒才开始享受周围的一切。虫鸣,溪流,人群,篝火,炊烟。灯,云,月亮,静谧。她又一次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全感。因为池柚说的那一句她追着夏星眠,只是为了那双和她很像的手。也因为池柚低着头,在地上下意识地画她手背的血管形状。违背了她本心的安全感,应该令她感到无地自容的安全感。池柚解释完了,无聊地用枯树枝杵着地面。小心地看了眼旁边的白鹭洲,沉吟片刻。ldquo嗯helliphellip老师,您饿吗?rdquo白鹭洲睁开眼睛,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因为放松,嗓音带了一点哑。ldquo还好,怎么了?rdquoldquo看您晚饭都没怎么吃,我给您夹的菜都helliphelliprdquo池柚扔掉枯树枝,眼皮垂下去。ldquo是不是我夹太多了,把您的碗占满了,您又不喜欢吃,不好意思吃别的?我以为那个菜您会喜欢的,下次我做别的菜好了,或者您是helliphelliprdquo不愿意吃我做的任何菜吗?ldquo没有,只是今天不太饿。rdquo白鹭洲轻声说。ldquo明天吧。你做的土豆丝还剩了一些,凉着也可以吃,明天我当做早饭。rdquo池柚笑了,松了口气。ldquo您愿意吃就好。rdquo白鹭洲又陷入了沉默。池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踢弄脚边的小石子。过了大约十来分钟,白鹭洲开口道:ldquo去和她们玩水吧。rdquo池柚:ldquo我helliphellip想多陪您一会儿。rdquo白鹭洲:ldquo陪着我很无聊。rdquo池柚:ldquo不无聊。rdquo再次沉默。白鹭洲蜷起右手,食指中指与大拇指细细地摩挲,忽而握紧,又忽而放开。手背里面还是麻麻的,那微妙的感觉难以消退。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是池柚的手机。池柚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小声地ldquo喂rdquo了一句,紧接着很有礼貌地喊ldquo妈妈rdquo。池秋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ldquo小柚子啊,这几天玩得怎么样?都没想起来和我打个电话,是不是玩得特别开心啊?rdquo池柚怕吵到白鹭洲,连按了几下音量键,将池秋婉的问句控制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大小,ldquo对不起,忘了给您打电话了。rdquo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远了一些,驻足在一棵大树下。池秋婉:ldquo吃得怎么样,有没有生病,和朋友们还融洽吗?rdquo池柚乖乖地依次回答:ldquo吃得很好,没有生病,很融洽。rdquo池秋婉:ldquo没有拍几张好看的风景照或者合照什么的?rdquo池柚:ldquo我明天就拍,拍好以后发给您。rdquo想象到电话这头池柚温顺的模样,池秋婉笑了起来,嗑起瓜子。ldquo对了,还想问你个事儿呢。你们这次旅行不是那个姓黎的女同学组织的吗,还是她想着给你过生日,你和人家相处得怎么样了?rdquo池柚知道池秋婉的言外之意,便说:ldquo妈妈,黎师姐已经有女朋友了。rdquo池秋婉:ldquo这样啊helliphellip我之前不是听你说,要过什么第一阶段,想喜欢别人来着,还寻思黎同学挺不错的样子。没事,正好。rdquo池柚:ldquo嗯?rdquo什么正好?ldquo你还记得柴灵,柴医生吗?rdquo喀嚓一声,池秋婉清脆地咬下一颗瓜子。池柚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三年前,她没法对墙说出ldquo我喜欢你rdquo的时候,在柴灵那里就诊过半年。ldquo前两天我在路上碰到柴医生了,和她聊起了你的事。她挺关心你的,我把你的近况都和她说了说,她还挺惊讶的,很欣赏你坚持这么些年。她说你这个女孩子真的挺好,很喜欢你,所以知道你的想法以后,她主动和我介绍了一个适合你的人。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