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观”三个字出现在书籍三分之一,傅清微突然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连忙用笔在本子上抄录下来。没想到越往后出现的次数越多,三分之二处,第一次出现了蓬莱观观主的名讳,姓穆,道号若水。她是极少数在书中出现全名的道士。虽然后面都用穆道长代替,而且穿插在整本书里算不上太频繁,但是干的大事一点都不少。可以说在当年,她是西南乃至全国都非常有名的一位道士,记载了很多救人事迹。放在古代的民间传说里,这种人功德深厚,一般是要肉身成圣、得道成仙的。现代没有成仙,所以那时穆若水就开始被一些人尊称为慈让真人,甚至为她立像供奉香火。傅清微已经确认了她的一部分过去,虽然书里记载的和现在的穆观主可以说大相径庭,但傅清微坚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不是观主的错。况且,脾气不好和救人没有冲突。她不是高贵冷艳地救了自己好几次吗?书翻到最后一页,傅清微也停下了笔。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穆若水曾经的事迹,傅清微直觉这东西不能被观主看到,于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这本书成书于八十年代,因为过于冷门,虽然很旧了,但保存完好。傅清微合上书,爱惜地摸了摸它的封皮,书是图书馆的不能不还,旧书网上也没有搜到,所以她决定明天出去找个打印店扫描一下,自己装订一本。她把书放回书架,把咖啡杯洗了,关了客厅的灯,借着月光上了床,钻进了属于她的小被窝。快一个月没有睡到自己的床,傅清微高兴得忍不住打了好几个滚,才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滴答——滴答——床头的闹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沙漏一样漏干了黑夜。晨曦将明。傅清微的生物钟让她在身体极度困倦的情况下还是坐了起来,下意识起床梳洗,朦朦胧胧准备赶路下山。她眼睛半睁不睁,脚刚踩到拖鞋里,被面前不远处地上的一双靴子吓得瞬间清醒。靴子鞋尖朝床,说明已经上了她的床。她不会跟鬼同床睡了一晚吧???傅清微回头不见鬼,再转过来看见——一个戴着方相面具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四只眼睛,头生双角,口长獠牙。因为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具体的穿着,只有那张阴冷的傩面令人胆寒。傅清微:“!!!”说不上哪一个更让她害怕。穆若水摘下面具,说:“是我。”系在脑后的红线散开,傅清微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只苍白漂亮、骨节修长的手移到面具边缘,慢慢拿了下来。穆若水低着的头抬起来,露出海棠般绮丽的面庞,眉目带来的光华令昏暗的室内都微微一亮。眉如墨画,唇红似朱。女人单手勾着面具的红线,看过来的神情带着少见的柔和之色。“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一看新世界吗?”第18章 2029年9月20日, 穆若水第一次在现代睁开眼。她躺在一副石材打造的沉重棺材里,对自己的处境一片陌生,怀里躺着一具刚刚被她吸食过鲜血的柔软身体。怀中贴着她的身体曲线起伏, 凹凸有致, 是个女人。穆若水抬手一挥, 掀开合着的棺盖,刺目的阳光让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甚至有种皮肤被灼伤溃烂的痛感, 几乎化作实质。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光滑, 比美玉不让分毫。不见天日太久, 她想找地方躲避热烈的阳光,幸好道观树木高大,最小的也超过百年, 她朝旁边迈了两步, 身影停在树荫里。目光朝不远处开着棺盖的棺椁里投去。女人的年纪很轻,甚至可以称作女生,她的脸很白, 眉眼漂亮,闭上眼的样子像是睡着了,然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鲜血。两个血洞。“……”穆若水用祝由术治好了她,伤口完好如初, 等她回过神以后,她的外衣也披在对方身上了。穆若水:“……”算了, 反正自己也不冷。穆若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物, 棺材里只有一枚圆形玉佩。她把这块玉佩拿在手里端详,黄玉质地, 颜色非常深,一圈一圈藻井似的花纹连在一起,除了复杂以外,没有任何特点。不是名玉,但花纹特别独特,穆若水推测有可能是身份标记的信物。玉佩触手温润光滑,应该是被人常年盘玩。这是我的东西吗?穆若水心想。那个闯入她棺材的年轻女人醒了,扒在后面期期艾艾:“道长?”穆若水握着玉佩藏进掌心,转了过来。看见对方抱着她的衣服,问她从哪条道能下山,正好,她刚醒,也有问题要问她。“何年何月?”“2029年9月20日。”“报上名姓。”“傅清微。”清微?不知道为什么,穆若水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就是:她是个道士。但她说她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就普通人吧,与她无关。可……"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傅清微试探道。穆若水想不通上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不是道士?接下来又被她踩了雷,当即冷哼一声。“与你何干。”穆若水一觉醒来,忘了过去种种,包括她的名字与姓氏。她开了道观院门,放误闯的普通人下山。普通人迈过门槛,穆若水想起今年已经是2029年,突然有了很想知道的事。“此间可还有战乱吗?”她回答她:“已和平近百年了。”穆若水像是了却一个刻骨的牵挂,由衷地感到高兴,浅浅地笑了一下。“那就好。”尽管她已经不记得旧事,但她的灵魂仍铭刻她们在期盼一场胜利。穆若水想了解山下的变故,现在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于是往傅清微身上放了一个纸人,用她的眼睛去看,用她的耳朵去听,高楼林立,繁华的地下铁,各式各样的LED屏目不暇接。最神奇的还是手机,取代了信鸽和手摇电话。当然,也一不小心把纸人附身的宿体看光了。她可不是故意的。她有的自己也有,有的还没自己大,有什么好看?纸人浸水坏了以后,穆若水就彻底躺进了棺材里,整日整夜地睡觉。她想不起很多事,干脆不想了,反正都睡了这么久,继续睡下去也无妨。直到有人上门扰她清梦。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同样是年轻人,上次的傅清微就比他们好很多。穆若水一次性闻见那么多人的气味,从棺材里睁开了双眼,全身经脉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从冰冷瞬间上升到沸点,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冲撞,眼神鲜红,她的手收在袖子里,没看见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线。要不是红线,也许早在那日,她就把进门的那些人都杀光了。“再不滚,你们都要死!”她听到一群人在外面不远叽叽喳喳的议论,戾气翻滚,愈发难平。“晚辈灵管局占英,师承阁皂宗。拜见慈让真人。”“滚!”石棺棺盖打伤了出言不逊的乾道,漫山遍野的阴兵逼退了不知死活的一群天骄。穆若水在棺椁里合上了眼睛,渐渐平静。她们也没白来,从她们的口中,穆若水得知自己姓穆,是此地观主,号慈让真人,以前应该也是位道士。灵管局领头的那个年轻人在山脚扎营,半山腰多了很多飞来飞去的东西,晚上红光一闪一闪。它们不敢飞得太高,穆若水只当不知道。她本想接着沉睡,但是红线又出现了。从无到有,先出现在她的手腕,再是脚踝,以前据说人下葬的时候要在棺材上钉钉子,三寸长的铁钉,一点一点地砸进去,防止棺材里的人死而复生。红线就像铁钉一点一点地砸进她的灵魂——字面意义,真正的魂魄。她这具身体本该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红线直接作用在她的三魂七魄,红线每一次发动,她的魂魄就要被撕裂一次,犹如业火吞噬,粉身碎骨。地府有一层烈火地狱,据说熊熊燃烧的就是业火,受刑的恶鬼便是日夜被业火焚烧魂魄,直至灰飞烟灭。棺材里被手指抓出新的血迹,穆若水孤身离开了蓬莱观,本能地循着上次的气息找到了傅清微,顺手杀了一只黄鼠狼。傅清微误以为自己是专程来救她,未免太自作多情。虽然确有几分姿色。但她还不配。她的血对压制红线有奇效。穆若水不明白为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