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醒言想要敲打对方一番,小狗是他用来当隔离墙的,又不是他送的礼物,乱摸什么呢。但褚晏清已经倚靠着那侧的玻璃窗睡着,眼睫在颠簸中紧皱着,比方才等车时更要困倦,仿佛一架能耗彻底烧光的机械。 玩偶的绒毛是淡金色的,上边沾的几处深色痕迹就格外扎眼了些,程醒言用纸巾抹过一道,痕迹在纸巾里晕染开,又化为零星的红。 程醒言心底刺了刺。而他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褚晏清竟也没能醒过来。他怀疑对方熬过几个通宵,能补补觉都是奢侈,于是悄然收回了手。 车辆从高架桥底下穿行,忽而有列车从头顶碾过铁轨,降下如同雷鸣般的轰隆声响。程醒言眼见导航离终点只剩不到二百米距离,正准备将褚晏清唤醒,对方却在那串轰鸣声中本能地瑟缩一下,缓缓睁了眼。 程醒言用力地看着褚晏清。他想不明白受伤的原因,而他想不明白的事远不止这一件,总觉这人只要逃离他视线就会闹出事故,所以他要用视线将对方圈着保护起来,“你还挺敏锐的……确实到了。” 居民楼有一面墙壁几乎紧贴着地上部分的铁轨,列车经过时整栋上了年头的建筑都跟着晃,好像染了旧痨病的患者在咳。站点每隔三到八分钟发一趟车,那也是咳嗽发生的频率。 等待期间他也没闲着。剧组今天租了套安装船型云台的arri alexa 65,市价够买他几条狗命的。但排班的摄影组人员里他溜号了,另俩同事听说了剧组缺资金,也不知上哪去赚外快了,剩下个李校然只会使大学常用的i版arri,慌得跟被派去抓唐僧师徒的奔波霸差不多,只得向他紧急线上求救。 他先费了点功夫解释为什么他家的狗生孩子一定要他请假陪产,以及为什么宠物医院里没有狗叫只有车鸣,然后从录制键开始教对方操作。好在李校然态度还算端正,照他的指示起草了份笔记,又反复研读几遍,终于敢触碰那台设备了。 程醒言刚挂断电话,正烦得抓狂:“少命令我。剧组是为什么停摆你比我更清楚,跟我翘班可没关系。” “你闭嘴吧,我恨死你了。”他跟对方的旧帐还没结清,越想越憋火,“你想让我来我就得来,想让我走我就得走,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凭什么?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得跟你对着干。” 程醒言感到匪夷所思:“你脑子里的毛病又严重了,我都懒得骂你。” 李校然是不敢再给他打视频了,又用文字消息向他抛出一系列的蠢问题。程醒言在答复间隙下单两份外卖,等全部送到时他才开口: 褚晏清还算听话,没让他呼唤第二声,便慢吞吞地凑过来了。 褚晏清仍旧反应很钝,好像需要特别努力才能理解他的行为。目光先在药膏和碘酒中间游离几遍,才将受伤的那只手掌心向下,轻轻落在他手心里。 “但是不怎么疼。”褚晏清完全答非所问,“我早上处理过了,不用管它。” 程醒言将那层染血的纱布剥离下来,他虽做过心理准备,内里的伤口朝他迎面扑来时,他照旧呼吸断了半截,堵在心脏的位置,抽抽搭搭地痛。 褚晏清不叫痛,也不反抗,提线木偶似的顺从他。他用棉签清理血污时难免碰到未愈合的皮肉,想让褚晏清觉得疼就告诉他别忍着,对方照样半点反应都无,就这样异常顺利地完成了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