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也没有取笑白秀秀的意思,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到了急救箱,再次坐回了床边,他先将手电筒取了出来,点亮以后架在了床头,接着翻出了清创消毒用品和剪刀,放在床沿。“我帮你把衣服剪开。”他轻声说。 成默的呼吸也莫名的陷入了紊乱,他拿起剪刀,将那件并不算薄的黑色长袖t恤底端掀了起来,快速的剪开。细碎的“嗤啦”在房间里弥漫,如同氤氲的水蒸气,叫成默汗如雨下。在剪到叫他如临深渊的地方时,他选择横向剪开,勉强让这件贴身衣物能够像是圣光般保护住重点。 成默看着白秀秀细嫩肌肤上那些凌乱的伤口,却心无旁骛。他认真的一点又一点的使用碘伏进行消毒,万幸的是外骨骼的防护力还是足够的,伤口都无需缝针,用无菌纱布进行包扎就可以了。 “……我收到你的信息是真是吓了一跳,在出海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面对比欧罗巴还糟糕的局面,还真是多亏了你,如果没有收到你的信息,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你少阴阳怪气的。” “你还想听我说话吗?” 成默拿着棉签在白秀秀瓷器般的肌肤上轻轻涂抹,疼痛刺激的她的躯体在微颤,红色的伤痕也在收缩,他的心也跟着收紧。 “白姐,人不能轻易的向死亡认输啊!”成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头在那一柱浮动着灰尘的光里凝望着白秀秀,认真而严肃的说,“我也曾经多次和死亡搏斗过,逃避和屈服都是糟糕的选择。我也想要投降过,在谢旻韫在我眼前化成光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一片晦暗,没有光,没有人,所有的欲望也消失了,没有对生的渴望,也没有了对死的恐惧,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灰色的空无一物的空间。当时我只想毁灭这个世界,至于生还是死我一点也不在乎了。但后来我还是活了下来,你跟你说过,救我的是小美,可我没有说我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除了本能,已经失去了思考和智慧。” 白秀秀双手抓住了床单,闭上了眼睛。 异样的痛感中,白秀秀咬紧了嘴唇,晶莹的汗水在额头上细细密密,像是花瓣上的晨露,她颤声问:“那后来呢?” “什么?”白秀秀惊得坐了起来,立刻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靠回了床头,她蹙着眉头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秀秀没有开口,在电筒的光晕里注视着他。成默的动作仔细而专注,还有种神圣感,像是在画布上做画,做一副抽象画。 “柜子里。” 转念他又想到了自己,好像……他早就不是他想象中的他啦。 白秀秀没有回答,她坐在床边呡着嘴唇长久的凝视着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呆呆的看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又无从说起的样子。 也不知道时光又叫月光偏移了几许,成默还是先开口了口,“要不先喝一杯?”他举起了手中绿色的金酒瓶子,“taneray”很廉价的一款金酒,“虽然酒不是很好,但我想我调配的酒不会令你失望。当然,如果你觉得作为长官不合适带头破坏规矩……” “那现在呢?” “现在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白秀秀笑着问,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成默看见她坐了起来,将那双修长圆润的腿放下了床沿,衬衫的下摆遮掩不住月光的幻想,那洁白精巧的莲足点在了地板上,点点蔻丹如落在雪上的血。她的下巴是那么的尖,眼睛又是那么的长而妩媚,这样的长相很显然在家长哪里得不到一个好的评价,过于勾魂,像是妲己。但谁也不能否定她的美,当你注视着她的时候,你不会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点。不管这副皮囊装着一个怎么样的灵魂,都无损这会令人迷醉的容颜。她的美是那么直白,浅显,叫人的意志力不堪一击。 “你越来越胆小了呢。”白秀秀揶揄道。 如霜的月光下,冰杯晶莹剔透,几乎跟水晶杯一模一样。白秀秀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说出来?”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 白秀秀瞪了成默一眼,接过冰杯,“可没那么容易。” 白秀秀冷笑。 “什么算是重要?什么算是不重要?” 白秀秀这才举起杯子呡了一口冰沁透亮的酒液,闭上美眸,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和雅典娜一起?” 白秀秀又喝了一大口金汤力,冷笑道:“你配得上谁?” “也不至于。”白秀秀将空杯子递给成默,“再来一杯。” 白秀秀看着冰块上堆积的满满的金枪鱼肉,内心悸动,像是在参加一场仪式。她也不能够理解,不过是一次拥抱,两杯金汤力和几块金枪鱼肉而已,就深深的陷入了献祭自己的仪式。她知道自己正步入无药可救的陷阱,也许算不上什么陷阱,她无法公然反对走进去的想法。她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红色的鱼肉,像是插进了心脏。 成默没有留意白秀秀的表情的转换,他转身一边给白秀秀调了杯酒,一边说:“我带着她抢了银行,准确的说是抢了自动提款机,我们身无分文,然后拿着抢来的钱去吃烧烤,那是她第一次喝可乐,她感觉到了快乐,我也感觉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快乐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像是我心脏刚刚恢复正常时,我一个人沿着解彷路奔跑。我们上了一艘货运船,看着大海吃烤鱼,天在夜晚也是那么清澈,能看得清楚云的形状,我站在栏杆边,呼吸着海风,也会觉得心好轻快啊!不过在叙力亚又变得不那么快乐了,战争破坏了哪里的平静,枪声炮声都是不愉快的体验。后来我回了香江,我本以为我很无所谓,可在下飞机的那一瞬,看到了熟悉的文字,我整个人又变得轻飘飘的,我原来也是个普通的人,也会有乡愁。我带着雅典娜到处玩,给她介绍各种好吃的。我们坐在酒店的露台上,欣赏太平山和维多利亚湾的夜景,我教她中文和简单的粤语。没多久我回了京城,又一次见到了你……”他把酒杯递给白秀秀,自己也端起了另外一杯,敬了她,“在那一天……我深刻的意识到了……活着,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啊!” 酒杯碰撞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两个人一饮而尽。 在她停下来的时候,成默问:“再来一杯?” 成默从白秀秀手中拿过杯子,调第三杯金汤力。 成默把调好的金汤力放到了白秀秀手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敢说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为什么还要苛责自己呢?”秀的因素……”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好累……” “只有死者才能看到战争结束。”白秀秀抬手再次将杯子里的酒喝到一滴不剩,她的酒量不错,但今天却已有了些许醉意。 “这些道理我能不懂吗?”白秀秀肃穆的说,“但世界不该是棋盘,人类不该是棋子。” 白秀秀看向了成默,亮闪闪的瞳孔里闪烁着不可思议,“你变了,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白秀秀眨了眨眼睛,“那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如果说……”白秀秀紧盯着成默说,“我需要你的答案。” 白秀秀僵住了,双颊泛起了红晕。她的心有点乱,因为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叛了死去的丈夫,也许是刚才,也许是很久以前就埋下了种子……她甚至开始想象成默才是她的丈夫。她低下了头,她想告诉成默,她不愿意他死,也不想去神婆那里问米。她只想他们都能活到战后,她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无惧任何流言蜚语。她不需要知道他想对她说什么,她只想他陪着她再去秦始皇陵墓看看,看看那些破败的城墙,看看那些褪色的陶俑。她还幻想和他一起去唱ktv,好像这有点过时,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玩密室和玩剧本杀,去唱ktv的行径似乎有点傻,如果他喜欢,她愿意学。她又想起了他刚刚抱着她走过长长的甲板,她枕着他的肩膀,觉得久违的家的温暖。她手心冒汗,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这样想属于大逆不道,可她的眼神落在成默的唇上,竟然无比的冲动,想要亲吻他,用尽全力。她从未曾对任何事情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就算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他的配偶。 她还是神将。 狭小的房间被悠远的宁静所吞噬,她在走向离她景愿截然相反的路途。也许她还在挣扎,不过束缚她的已经不再是自身的情感,而是另外一些世俗的,繁琐沉重的教条。她清楚她的情感已经完全属于他。 李源凯的声音飘了出来,“白神将,雅典娜女士和顾非凡在刘同的配合下抢回来一架星门的运输机,上面装载有星门的复活点系统。还有四号舰队已经和我们建立了通讯,他们很快就到皇帝海山了……” “还有一百六十三公里。” “正在三号舰上空盘旋。现在他们正在商量,是不是让雅典娜女士直接将飞机托下来。就是难度有点高,雅典娜女士也不确定能否成功……” 诸神的黄昏(10) 南方海域,风云际会,舳舻千里,旌旗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