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着红茶香气的温热空气倏忽凝固,刚刚还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他只看到白秀秀里眼瞳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就像被点燃的火山在喷发,她快步向自己走来,那滚烫的熔岩在她的眼眶里仿佛要沸腾。 “成默,你太让我失望了……” 成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眺望着白秀秀的背影。他想起了那个金色的秋天,他刚刚拥有乌洛波洛斯不久,第一次进入遗迹之地。她带他住的华清池,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正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做瑜伽。汤池烟气袅袅,泛黄的叶片在地上堆积,时不时被晨风吹进了汤池,慢慢的打着旋。他又想起了两个人逛秦始皇陵,他为她做解说,细数秦朝的闻人轶事。她带他去洒金桥吃biangbiang面和羊肉泡馍,他看着她在餐桌的对面一点一点的把馍掰碎,觉得那碗羊肉泡馍实在是香甜极了。后来她给他买了很多很多奢侈品,试着给他灌输有关金钱的道理,她还给他洗头,给他吹了一个帅气极了的发型…… 当然更羞耻的是在电梯前面,他大言不惭喊出的那句“白秀秀,你就等着被我艹吧!” 成默真想叫住白秀秀,他想对她说,他宁愿她的耳光落下来,也不愿意她还是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孩子。 成默也转身向起居室走去,他想:“有些久别重逢,还不如渐行渐远,有些故事没有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成默上午带着雅典娜在颐和园里转了转,中午就在安缦吃的烤鸭,下午雅典娜又开始一字一句的看那本《时序之东》。百无聊赖的成默就在庭院里看工匠修补玻璃窗。 要换成以前,成默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但现在成默却很耐心的和男子聊了起来,从鼓楼哪家馄饨好吃聊到辽金遗址再到环京房价,最后升华到了国际局势。两人聊的有来有往,中年男子语气中肯,遣词专业,和那些高铁上打电话,动辄弹几亿生意的人相比,还有种难得的诚恳,连成默都自愧不如。 却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回国,太极龙内部已经吵翻了天。 成默也没怎么收拾,随便穿了件宽松的面包羽绒服,跟雅典娜交代了一声,就等在了酒店门口。站在挂着“金风玉露”牌匾的门廊下等候了一小会,冯露晚就开着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大g到了门口。 向来不苟言笑的冯露晚竟扭头对成默笑了一下,说道:“好久不见啊~!成默。现在变这么帅了啊?” 坐在副驾驶英姿很是飒爽的短发女人,先是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成默,等冯露晚发动车辆向着酒店门口驶去时,才回头向成默伸出了手,“久闻大名了,成默同学。” “我叫孔黎。也是清华毕业的,当年迎新晚会的时候,谢旻韫向你示爱,我就坐在台下……”孔黎停顿了下来,再次转头看向成默,“不好意思,提到谢旻韫应该没有关系吧?” 孔黎也笑了笑说道:“虽然你一直不在国内,可我们太极龙一直都有你的传说啊!就算是顾非凡那个兔崽子经常骂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叛徒败类,但还是对你挺佩服的……”她再次转头看向了成默,“可不是我说你是叛徒败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麻烦就找顾非凡那个兔崽子去。” 成默一脸从容的说道:“没关系,别人怎么看我我向来不在意。” “谢谢。”成默连什么“清者自清”这种套话都懒得说。 说到“如今”冯露晚的话语戛然而止,成默看向了窗外流动的街景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等大g划过京城粘稠冰冷的夜色,驶到“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门口,停车接受卫兵的证件检查时,冯露晚才对成默说道:“成默,后座有套制服,你现在把它穿上。” 冯露晚继续说道:“白部长让我告诉你,等下别紧张,如实的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陈院长和其他领导就行了,只要你说的真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嗯!”冯露晚将车开进老旧的苏联风格的院子,“你这几年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我们太极龙已经改组了,原来的编制小家子气不说,还不够用了,所以所有的部门都进行了升格。什么亢龙组、潜龙组都只保 “那也恭喜您高升。”成默穿好制服低声说。 成默苦笑道:“别,谢谢小丑西斯好了。” 成默打开车门,叹了口说:“不惩罚我就足够了。” 成默一脸默然的说道:“我要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成默跟着冯露晚和孔黎进入了挂着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主楼,和传说中的太极龙总部在地下不一样,他们乘坐电梯直上了主楼十七楼。出了电梯向左,就能看到挂着太极底色的“院长室”招牌。 冯露晚对成默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进去吧!” 穿着中山装的陈康院长正坐在单独的沙发椅上,不紧不慢的抚动写着红色“奖”字的青瓷杯盖,而横着的沙发上则坐着三个神色不一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太极龙制服的男子他认识,是陈放的哥哥陈少华,此刻他正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阴沉着脸抽烟,在灯光的映照下,裤管处裸露出来的金属脚踝熠熠生辉…… 时序之东(7) 成默停了下脚步,一脸淡然的喊了声“报告”。 成默应了声“是”,从容的向着屋子的一角走去。就在这些人看着自己的同时,他也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而陈康院长脸上始终扬着慈祥的微笑注视着他走近。坐在陈少华身旁的一个眼镜男和另一个平头男面目严肃,正以一种审视态度在仔细端详他。 成默完全看不出来陈少华到底有没有在笑,只觉得陈少华给人的感觉实在有些虚伪和油腻。只是扫了一眼陈少华的脸,成默立刻就垂着眼帘看向了被围在沙发中间的老款红木茶几,摆在上面的子弹壳做成的烟灰缸已经被塞了小半堆烟头,茶几旁边放着的是一只录音笔,一台记录仪,和一台贴着“监察部用品”的笔记本电脑。 成默走到了茶几边,还没有开口,白秀秀就一副和成默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淡然的说道:“陈康院长肯定不需要我介绍。”接着她抬手指了指陈少华和他身边的两个人,“陈部长你也见过,他现在主管监察部,他旁边的两位是监察部的两位监察官。”她指了指平头壮年男子,“这一位是朱隽棋监察……”接着又指了指年轻一点的眼睛男,“这一位是郭卫理副监察……” 陈康院长放下了手中的搪瓷茶缸,起身拍了拍成默的肩膀,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成默啊!这么晚叫你来,主要是要了解下‘巴黎事件’的情况,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有任何隐瞒,把过程跟陈部长和两位监察仔细的说一说……” 陈康院长笑了笑又安抚道:“我们都知道你受了不少累,也受了不少委屈,但该走的程序我们必须得走。这也是我们为你正名的必要途径……” “那就好,那就好。”陈院长坐了下来,对陈少华说,“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做记录了。” 陈少华站了起来,从沙发与茶几间走了出来,他走到成默身边用程式化的语气说道:“成默,不要害怕,今天只是简单的做一个记录,把你的证词和其他当事人的证词做一个对比而已……” “很好。”陈少华点了点头,站到了陈康院长的身边,盯着成默说道,“那你就从2020年12月26日凌晨,你和杜冷、顾非凡、付远卓、关博君还有已经牺牲了的朱令旗离开大部队说起。” 想到朱令旗也只他大一岁多,成默心中难免唏嘘遗憾,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悲伤难过。实际上这还是他离开巴黎之后,第一次想起朱令旗。 “2020年12月26日,圣诞夜刚过,巴黎圣母院的钟塔开始敲钟,天气很冷,钟敲了十三下……” …… 陈少华再次从沙发上起身,走出了沙发,双手背在身后于成默身侧来回踱步,用近乎审讯犯人的语气说道:“现在我有一些很重要的问题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陈少华点了点头说:“那就好。”稍作停顿,他用严厉的语气问,“你是如何知道小丑西斯的目标是欧宇总部的?又凭什么推断出小丑西斯释放毒气的顺序?” “所以……”陈少华停了下脚步,“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不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白秀秀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说道:“陈少华,请不要用毫无道理的怀疑来质询成默。” “第二次,第一次是和白教官一起,在巴黎地下坟场的酒吧,但那次我没看见他的脸。” 陈少华点了点头,用好奇的语气询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确定犰狳先生当天会呆在家里的?” 陈少华假装没有听懂成默的嘲讽,停下了脚步,快速的质问道:“即使是圣诞节,他也不一定会在那套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