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一边开枪一边计数，平均下来每两颗子弹，就能打爆一辆皮卡。这效率就连刚刚回家，看到女儿住狗窝，立刻号令十万特种兵的战神都没办法比。他不由的心想：“我这水平大概也能算是爽文男主角吧？” 然而在两架阿帕奇直升机抵达这片区域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异样，一架直升机和十多辆皮卡直奔废楼的而来。哈立德也马上调转了车头，带着十多辆皮卡和另一架直升机，在戈壁上画着s，朝着他前进。 “必须得做出决定。”成默扭头看了眼废楼边的水洼，此刻它已经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像是一朵降落在地上的火烧云。他爬了起来，换到了对方皮卡前进的正面，继续展开狙击，对他来说，打驾驶员比打油箱效率要高一些，因为这些皮卡的车型不一，油箱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还需要他花费不少时间来寻找和判断，但开车的人完全不需要判断，瞄准了射击就行。 成默无暇顾及雅典娜他们的情况，他知道雅典娜肯定没问题。看了眼直面他而来的“地狱火导弹”，成默飞快的起身，捡起枪，转头就朝着废楼的另一端狂奔了过去。他没看见“地狱火导弹”击中废楼的场景，只是不断的通过声音来判断它的位置，只到听见近在咫尺的爆炸声，他顾不得距离二楼的边缘还有一段距离，费尽全力，单脚一蹬，越过了一段长长的水泥楼板，在翻滚的巨浪助推下，跳向了地面。 这和他与雅典娜约定的上车点截然相反，成默知道如果两个人都想顺利离开的话，有些不现实，必须要有人吸引躲藏在幕后的天选者的注意，才能有人顺利的离开。鉴于雅典娜并不能稳定吸收能量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即使被抓住，逃走的几率的也要大的多，所以他觉得自己更适合留下来。 成默穿过了已经被炸成乱石堆的废楼，像猿猴一样爬上了那株繁茂的胡杨树，他藏在淡黄色的叶片中，凝视着丰田皮卡向着他刚才下车的地点蛇形疾驰。成默摸了摸口袋里的子弹，又看了看追在雅典娜他们后面的武装皮卡，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开枪射击。 难道是因为我对雅典娜有了感情？成默拼命的摇了摇头，把这样的念头甩出脑海，就算有了感情，也不至于为她做出牺牲，更何况还是不会有回应的牺牲。 成默站在金灿灿的胡杨树冠上陷入了一种迷惘。他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获得雅典娜的心？还是她的身体？他又想起了谢旻韫，想起就是和她在逃亡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要被和谐的情节，最后的结局也很悲剧。可他现在回忆起来，那其间发生的片段，不是谢旻韫和自己因绝望而生出的情欲。 他偶尔会想，任何事情想要去做，开头总会很容易，难得是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就像喜欢上一个人，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但坚持下去的难度却会随着时间呈几何难度倍增。 他又告诉自己，他从来没有试着和雅典娜逾越超过友谊的关系，这次难得的牺牲，不过是一次回馈，回馈她在船舱底下主动站了出来，后来又远渡重洋，孤独的乘坐一只鲸鱼来到他身边的恩情。 成默举起了手，像是举起了照亮某种情愫的火炬。 “你想要做什么？”雅典娜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脚下传了过来。 雅典娜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凝视着他，“我刚才找到了几枚毒刺导弹，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雅典娜不说话，她抬头仰望着他，水洼反照着熔金落日，那诗歌般迷蒙的霞光打在她的冰川一样的脸上。 这一瞬，他觉得那些伟大的、华美的、深刻的哲思都不是人类的必要之物。 他心中叹息，随即跳下了胡杨树，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的说道：“主要是我们一起走的话，想要逃走的概率几乎为零，只有分开，大家才都有机会。” “是，我使用‘七罪宗’的话，是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风险。但究竟是两个人都不冒头，大家一起被抓；还是我出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给大家都带来生存的机会，这是一道不难做的选择题……当然，你的生存几率高那么一点点，但我也不是没有退路。”他指了指旁边的水洼说，“我连藏匿的地点都选好了，这里肯定有地下水道。” 破碎世界（18） 太阳还没有彻底的被黑夜埋葬，浅白色的朔月印在浅蓝天幕的斜上方，如一道浅浅的刻痕。此刻只剩下天际线还有一线残留的霞光，像是大地尽头是无尽的深渊，其中藏着熯天炽地的业火。 成默呼吸着冷峭湿润的空气，觉得眼前的一切以及手中那冰凉的温度都是幻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雅典娜的影子，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它们几乎就要融为一体。 他感觉到了心脏强烈的跃动，呼吸仿佛都变得灼热。上次有这种被温柔以待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是谢旻韫抚摸他脸颊时低吟缱绻寄语的刹那？还是她在虚空中歌唱时凝视自己的瞬间？ 而雅典娜的举动则叫成默难以琢磨。 握着他的手的，只是幻象。 他清楚雅典娜说出这句话的意义。 “是怜悯吗？就像在可怜为了保护她，向着敌人龇牙咧嘴的小狗？”成默心想，“那么自己该拒绝，还是该接受？” 看到原本该是马瓦斯开着的防弹悍马又回到了海勒身边，成默大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暂时放下他虚荣的自尊心，低声询问：“你们怎么摆脱无人机的监视的？”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成默说。 但成默清楚雅典娜大概能猜到自己早有预谋，他叫哈立德往马瓦斯这个方向开，就是因为之前在分开时，安排了驾驶技术最好的马瓦斯去开着防弹悍马朝这边走的，当时成默就有想过有可能用的上。 局面突然间的好转让成默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也就忘记了松开雅典娜的手，两人不在交谈，并肩走到了海勒身边。成默刚想夸奖海勒一句，就看见悍马尾部的拖箱里放置着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属于跳肚皮舞的双胞胎姐妹，另一具属于曾经陪成默一起去市场上购买香料的那个年轻女兵。 躺在她身侧的是那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到死都抱在一起。个子稍微高一点的是妹妹，她喜欢将彩色的丝巾当做发带，束在额头边；而她的姐姐总是扎着马尾，大概是从小就习惯了以此来区别对方。两个人的脸庞都有点婴儿肥，双眼皮又宽又深，鼻子也高挺，嘴唇也丰润，属于难得的双胞胎小美女。当她们两个上台跳肚皮舞时，欢呼声比海勒上台时还要高昂。 她的姐姐紧紧的抱着她，后背密密麻麻布满了好多个弹孔，从死时的姿态来看，姐姐是在发生枪击时，下意识的抱住了妹妹，用后背为妹妹挡子弹，但不幸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幸免于难。 海勒伸手抹了一下苏珊的眼皮，让尸体能将眼睛合上，她抬起沾染着血迹的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苏珊才19岁，库卡姐妹都才18岁，她们都比我小……” “我知道，我知道是这样的。我已经经历好几次，送走了好多姐妹……”海勒扭头看向了成默，“我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对此成默并没有负疚感，他并不是自愿出现在酷儿德人的基地的，过错的起因并不是他，更不是他下的毒手。于是他低声说道：“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走。” “我们换辆车，这辆车目标有点明显。”成默指了指不远处一片被扔掉的武装皮卡，“那里应该有能开的车辆。” 天光逐渐暗淡，四个人朝着燃烧着的戈壁走去，因为害怕正府军过来，isis恐怖份子早已经逃得没影了，只剩下被抛弃的武装皮卡，它们有些星星点点散落在广袤荒原上燃烧，如同篝火；有些趴在浅草丛中，如同受伤的猛兽。 “等等！”海勒阻止道。 “先回悍马那边，得把我的姐妹们带上，我们曾经发过誓，谁要牺牲了，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埋葬在玫瑰花园里。”海勒哽咽了一声，“那是我们的家园。” 海勒转头看向了成默，万分不满的说道：“不会耽误多久的时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海勒愤怒的大声质问，“她们……” 海勒沉默不语，只是坐在副驾驶沉重的喘息着，泪水又盈满了她的眼眶。 哈立德赶紧将武装皮卡向着废楼开。到了悍马旁边，几个人都下了车，成默在悍马上找到了工兵铲，又在水洼不远处寻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和哈立德开始挖坑。海勒也不声不响的参与了进来。 很快，三个人就挖出了三个浅坑，并将三个花季少女的尸体分别安置进去，掩埋好。如镜，在星光的映射下显得明亮而璀璨。海勒站在胡杨树边，虔诚万分祷告了一番，全然不似开始在车上表现的那般叛逆，对天堂、花园和黄金屋不屑一顾。 等海勒祈祷完，不知道她从哪个口袋里摸出几粒糖果，先是递给了哈立德，随后递给了成默。 海勒并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扬起那张挂着两道明显泪痕的脸庞说道：“你们一定要吃这个糖，这是我们叙力亚的风俗传统。” 海勒剥开糖纸，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只是寒夜的冷风很快就将眼泪再次风干。 成默平静的糖果塞进嘴里，随后偏头在哈立德耳边轻声说：“抱住她。”说完狠狠的推了哈立德一把，将他推向了海勒。 成默看得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