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绝不会懂得这种景观的伟大和残酷。 随即是疯狂的爆炸,一朵巨大的血红色焰火绽放在钢铁之躯上,掀飞了炮塔,炸毁了履带。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科斯塔·卢卡斯微笑,他一改和阿扎尔医生谈话时的谦卑口气,用近似嘲讽的音调说,“人类和蚂蚁没什么不同,就像我们不理解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蚂蚁会从被毁坏的巢穴中匆匆忙忙的出来,有些拖着细小的食物,有些拖着蚁卵,有些拖着死蚁的尸体,而另外一些又返回巢穴——本是同一窝蚂蚁,它们为什么会互相冲撞、追逐、厮杀。看看和现在的状况是不是非常相似?作为局外人,你永远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战斗,为什么能够战斗成这样一种状况。就像你不能理解人肉炸弹,自杀式袭击,就算你摧毁了他们的政权,摧毁了他们的寺庙,摧毁了他们的生活,一切都被毁掉了,反而会令那股超越财富和生命的意识力量更为强大和坚不可摧。” “我的话是教你不需要理解为什么。” “只是引导而已。没有我的引导,他们也会斗到你死我活。我只是稍稍改变了力量的格局。” “人类之所以不可能达到完美,是因为人类是矛盾的集合体,他们永远在理性和感性之中徘徊,除了机器,没有人能持之以恒的保持绝对的理性,许多年前我们‘黑死病’的瘟疫医生们就达成了这个共识,为了实现某个目标,创造一个真正完美无缺的人类,我们做了很多不被允许的实验……” 科斯塔·卢卡斯点头,“医生们认为只要摒弃了一切感官愉悦,就可以达到真正的理性状态,再加上超绝的智商和强大的力量支撑,那么‘它’就会成为不容置疑的完美人类。可惜的是没有实验体能活的很久,它们没有欲望,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原因和动力,也没办法活在被强加的设定之中,人类终究不能成为机器,所以它们要不发疯,要不就自杀了。” “其实她也算不上什么例外,因为她并不算实验体的一员。因为她不像那些实验体,是通过基因技术筛选在培养皿中长大的,她是‘欧罗巴之光’克洛伊·徳洛姆听从了苏格拉底·奥纳西斯的蛊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科斯塔·卢卡斯低声感叹,“也许是这是造物主对我们黑死病僭越的嘲讽……” 科斯塔·卢卡斯难得收敛了笑意,“所以,能让坚定的理想者背道而驰的,从来不是财富、美色又或者权势……”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念诵一段隐晦而诡秘的咒文,“而是理念的不同。” 【103:1 以时光发誓。】 【103:3 除非那些归信、行善,并且相互以真理劝勉,相互以坚忍鼓励的人。】——《xx经》 他们身边受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虽说都是轻伤,不至于太大的影响战斗力。但城镇中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援军没有寺庙作为掩护,情形却不是很好。幸亏城镇的地形并不适合坦克和装甲车作战,空中的阿帕奇数量稀少火力有限,使得战斗并没有演变成屠戮,但形势对于酷儿德人来说还是难。 想要用人海突破,就意味着酷儿德人必须付出不可承受的牺牲。 “首领,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不该倒在这里,不该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牺牲。”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和那个魔鬼交易,反正雷克茨卡医生和温蒂医生也该跑的足够远了,我们这个时候说出他们讯息,对方也不一定能抓住他们。” “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塔梅尔大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掩体之外,此时只要有个狙击手发现了他,随便一枪就能够带走他的姓名。不过他的运气很好,尽管上广场上战斗激烈万分,却没有任何一个敌军发现一扇窗户内的小插曲。 “那我们还得牺牲多少人?就算接回了一部分人回到寺庙,那两个魔鬼没有达到目的,就会轻易的放过我们吗?” “我害怕牺牲?我的父亲和弟弟都死在战场上,我会害怕牺牲?”相信我。” “塔梅尔……”阿扎尔医生睁开了眼睛,严肃的说,“如果你还承认我的领导的话,就听从我的命令!” 飞溅的岩石碎片扑了惊惶的女兵一身,塔梅尔大校肝胆俱裂,他举起了手中的狙击枪,瞄向了半空中的直升机,“砰”的一声枪响过后,直升机立刻拉高,上升到了安全的位置。 “一群可耻的畜生!”塔梅尔大校握着枪的手上暴起了青筋,他面目狰狞的蹲入了窗台下的掩体,狂扇了自己的耳光,“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把那两个异乡人带回来,我不该起了贪念,想要绑架他们获取物资!造物主!求求你,惩罚我吧!” 塔梅尔大校放下枪,低头在阿扎尔医生的口袋里摸索了起来,他从无比虚弱的首领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就算所有酷儿德人全都牺牲了,他也不会屈从的顽固决心。曾经在扎哈拉他们面临近乎一样的绝境,那个时候他们是不得不抗争到底,可如今明明有让流血的士兵们少牺牲一点的机会,阿扎尔医生却不肯用。塔梅尔大校从不觉得这样的圣徒精神有什么意义。只要能让自己的人少牺牲一点,他觉得任何手段都是光彩的。 “塔梅尔……还没找到吗?”已经精疲力尽的阿扎尔医生靠在墙边嚅动着嘴唇问。 阿扎尔医生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塔梅尔大校快速的将药丸送进了阿扎尔医生的嘴里,他又将军用水壶递给了阿扎尔医生,喂阿扎尔医生喝了一口,当看到对方艰难的将药丸吞服下去,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他才低声说道:“首领你先休息一下,我犯下的错误,由我来解决。不管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都不可能影响到酷儿德人,所以事后我以死谢罪都行,哪怕将承受永恒的烈火的焚烧。” …… “要弄懂人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希施,我有一百多年的经验。”科斯塔·卢卡斯笑着说。 “不可能的。那只会适得其反,你还无从分辨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者省略了多少细节。而现在,塔梅尔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在对方打心眼里自愿的情形下,我们才能尽可能多的获得信息。”科斯塔·卢卡斯抖动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暴力胁迫是最差的手段,只能在最无奈的情况下使用。” 科斯塔·卢卡斯率先消失在了宣礼塔顶,出现在了塔梅尔的正前方,希施也紧随其后。 “我要和你交易。”塔梅尔冷着脸意简言骇的说。 塔梅尔大校点头。 科斯塔·卢卡斯偏了下头说:“希望您能尽量详细的把拿两个异乡人来到你们这里的经过,以及他们给阿扎尔医生做手术的过程完整的说一遍。” 听完塔梅尔的叙述,科斯塔·卢卡斯佯装沉思了须臾,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希施,他压低声音,掩饰住内心的悸动,淡淡的说道:“希施,你叫莉玛立刻用卫星锁定那三辆车的位置,你马上动身追上那三辆车。” “不一定,总之先追上她再说。” 科斯塔·卢卡斯笑了笑,“雅典娜的情人,当然重要,如果能抓到他,拿破仑七世想必会付出一个十分可观的报酬。”他挥了下手,阻止希施多问,“快去吧!时间宝贵!”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科斯塔·卢卡斯的身体绷得笔直,语气间潜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这时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白衣男子过于着紧他所说的消息,还是本身就是喜怒无常的人,只是刚才和首领交谈时掩饰的很好罢了。 “你是说温蒂在动手术时,是叫雷克茨卡变出了一把淡金色的手术刀,并且那把手术刀还能够变幻形态……?” 塔梅尔大校感知到了一种灰色的恐惧,这恐惧十分奇怪,他并不是冷冰冰的刀锋抵近脖颈的直接威胁, 这恐惧随着白衣的男子尖锐的目光深入了他的内心,他下意识的点头,用干涩的喉咙说道:“是,我能肯定,如果不是无影灯的灯光过于强烈,我甚至觉得那把刀是透明的。” 莫大的喜悦溢于言表,像是发了新芽的老树,又像是……死里逃生重获新生的意外…… “他也会害怕。”塔梅尔大校心想,“可他为什么又如此喜悦?” 科斯塔·卢卡斯抬手抹了抹眼角,咧嘴说道:“不,不,塔梅尔大校,你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怎么可能背信弃义。”他舔了舔嘴唇,拍了拍塔梅尔大校的肩膀,情真意切的说,“只要能抓住那两个人,我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阿拉丁神灯?”科斯塔·卢卡斯嗤笑,他展开双手,仰起头,像是上帝被钉上十字架,“我将要比造物主还要伟大!” 在又解决了几辆追上来的武装皮卡之后,车队在成默的指引下驶上了公路,尽管路面状况算不上多好,却也比在戈壁上行驶要舒服太多了。 车上的众人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开始交谈了起来,对于阿修拉的战事,车上的酷儿德人有些许担心,却信心十足的认为isis的乌合之众不可能攻破他们酷儿德人的城池。 当太阳升到一天的最高点时,海勒扭头看向了成默,开口问:“现在可以停下来休整一下吗?” “除了吃东西,难道就不需要方便了吗?”海勒很是不满,“再说司机也需要换下手。他们已经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了。” 海勒确实想说离大马士革都没多远了,马上就要进入正府军的实控区,没必要过于担心,却被成默未卜先知的堵了回去,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行,行,说过会听从你的指挥,就听从你的指挥,别让你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找借口。” 海勒冷哼了一声,拿起装有干粮的布袋,自己取了烙饼,就先递给了前面的哈立德,当哈立德回头的时候,她还暗自做了个鬼脸用叙力亚语嘟哝道:“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果然西方人都是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