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意识到也许不是配料比例的问题,他只得放下烧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拿起那本记录了详细比例数据的本子,走到了篝火边,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成默放下了本子,有节奏的拍打着大腿的外侧,冲着篝火发呆,“普通人的唾液成分百分之九十九是水,固体成分不足07%,其中有机物为05%,无机物为02%,无机物主要是一些电解质,主要是钠、钾、氯、磷酸钙和重碳酸盐……”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兴奋的叫出声来:“盐!盐!盐!” 大概是刚才实在是过于兴奋,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惊醒了睡在房间你的雅典娜,她披着毯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的边缘,轻声问道:“怎么了?” 雅典娜抬腿走下了台阶,夜晚的风吹得篝火“哗哗”作响,她的脚步穿过了蜿蜒的寂静,抵达了成默的身边。她低头看着成默熟络的动作,问:“关键因素是什么?” “好了吗?”雅典娜问。 杯子里原本平静的棕色液体翻涌起了丰富的泡沫,一股淡淡清香随着气泡不断的破裂冲上了成默和雅典娜的鼻尖。 雅典娜却没有接过来,她垂下眼帘凝视着成默手中的可乐,轻声问:“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因为……鸡尾酒里经常加盐就是因为盐比糖更容易覆盖苦涩的味道,并且在里面加了盐有利于芳香物质的析出,很大程度的丰富酒液的层次感,让过甜的酒甜的不那么腻,还能让甜味更加的柔和软绵。而盐对于酸的鸡尾酒则是提鲜,让酸味不那么酸涩。而且对于苏打水来说,盐在水中能让其溶解二氧化碳的能力则迅速下降,立即会释放出大量的气泡,让口感更加爽快……” 成默在雅典娜如月光般皎洁的视线中陷入了沉默,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凌乱的就像是被雨打掉的树叶,它们在雨中乱飞,湿透了以后沉沉的坠落于地面,随后被车轮碾压成碎片。他找不到完整的字句来回答雅典娜,又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雅典娜开始说的那个她和另一个博士在实验室偶遇的故事。 “是嘛!?” 雅典娜接过成默手中的杯子,她将里面鼓荡着无数细小气泡的“怪物与月光”一饮而尽,随后闭上眼睛,微微长吟了一声,叹息道:“真是个好名字。” …… “温蒂医生,我父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海勒急切的问道。 海勒、塔梅尔大校全都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院长,头发花白的院长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说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医生的这个肿瘤长的位置实在是不好了,这里是脑科里最复杂的地方之一,手术难度也是最高的之一……我们这里的医生完全没有动刀的水平,更何况还没有术中电生理监测和ca、导航等先进设备来为手术保驾护航……” 院长的视线现在塔梅尔大校三个军官身上扫了一下,随后落在了雅典娜的脸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确定……不需要神经监测系统,不需要显微镜,不需要双极电凝真的可以??” 院长滚动了一下喉咙,“我们这里也没有电钻,开颅怎么开?” 院长被语气不好的雅典娜吓了一跳,完全不敢开口,转头看向了塔梅尔大校求助。 “就算是布莱克来了,也不可能比我做的更好。” “当然。”雅典娜轻描淡写的说道。 塔梅尔大校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海勒,“海勒,这件事,我们说了都不算,你是首领唯一的亲人,得你自己做决定。” 雅典娜先是理所当然的命令院长,“那你们现在就开始做手术准备。” 接着雅典娜又对海勒说道,“还得把雷克茨卡叫过来,没有他的帮助,这台手术也做不了。” “他要是还在睡觉的话,就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一会……” 听到客厅里的开门声,成默警觉的睁开了眼睛,房间简陋到连窗帘都没有,明晃晃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脸上,他虚了下眼睛,抬手遮住了刺目的光线。虽然昨天夜里为了制作特调的可乐“怪物与月光”,直到凌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大头军靴的声音很好辨认,毫无疑问是海勒。成默放下了警惕,此时眼睛也适应了强烈的光照,他放下手扭头看了眼身侧,雅典娜早已经不在,很奇怪的是雅典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大脑里却没有很深的印象,就像是潜意识已经默认雅典娜属于完全安全的角色,不会触发安全机制的保护。 “雷克茨卡大叔,您醒来啦!” “醒来了。”见海勒语调急切,表情中又蕴含着几分忐忑不安,成默就知道他们决定让雅典娜给阿扎尔医生做手术了,于是他说道,“是要手术了吧!我现在就起来。” “不急,不急!您睡好了么?没睡好的话,就再睡一会!”海勒言不由衷的说。 海勒笑了一下说:“温蒂医生叮嘱过,必须等您睡好了才能叫您过去。” 海勒应了声“好”,走出了房间。成默赶紧起床。等洗漱完毕,就和海勒直奔医院。进入医院时,发现位于二楼手术室那侧,已经完全被清空,没了躺在走廊上的病人,也没了忙碌穿梭的护士,但多了不少手持冲锋枪的卫兵。 在快要到达手术室准备室时,等候多时的塔梅尔大校拦住了成默和海勒,他叫海勒先去院长室等待之后,便摘下了墨镜,凝视着成默语气严肃说道:“雷克茨卡先生,我想不需要我多说,您也应该猜到了海勒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 “那样最好。”塔梅尔大校点了点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在手术设备不齐全的情况下动刀,是你们的主动要求的,这说明你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千万不要在事后说出了什么意外,手术失败了……”他停顿了一下,冷声警告,“我敢保证后果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成默针锋相对,塔梅尔大校却一点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不管成默和雅典娜多厉害,背景多强大,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所以他依旧板着脸说道:“只要手术成功一切都好说,我们酷儿德人有恩报恩,当然,有仇……” 雅典娜的脚步看似不疾不徐,速度却奇快,转瞬就到了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身侧。 雅典娜一言不发,闪电般的抬脚,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高高撩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蹬在了塔梅尔大校的下巴处。 塔梅尔大校呻吟着捂住了满口鲜血的嘴,雅典娜却抬起穿着低帮皮靴的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冷冷的说道:“按照刀片型号分,手术刀一共有二十六种,说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这个时候两个卫兵才举枪对准了雅典娜,但雅典娜无视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俯瞰着塔梅尔大校冷声说:“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我给他推荐了24号手术刀,那是专门用来切开皮肤、肌肉、骨膜的刀,我在没有给他打麻醉的情况下,剥掉了他的面部皮肤,给他做了自体皮肤移植手术……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等到手术完成的时候就死了……” 成默相信雅典娜真有可能杀死塔梅尔大校,一边示意让塔梅尔大校叫两个守卫放下枪,一边替塔梅尔大校开脱,“温蒂,我刚才和塔梅尔大校只是属于开场垃圾话环节,就像体育比赛开赛之前,大家互相威胁,表示一下对事件或者对方的重视,没有太过直接的恶意……” 眼下对于这一点,他感受的愈发明显,踩着他的头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神祇的巨像,又或者力大无穷的怪兽…… 塔梅尔大校放弃抵抗的姿态让事态没有升级,成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不,不,温蒂医生,我不是在威胁你们。”塔梅尔大校语调含糊,他撑着水磨石地板起身,吐出了一口鲜血和两颗门牙,“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现在说停下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等设备来了再动刀……” 成默瞥了眼雅典娜的背影,也不知道心中是甜还是苦,甜的是雅典娜的可靠,苦的是雅典娜肆意妄为,不过是件一揭就过 他冲着坐在地上的塔梅尔大校友善的伸出了手,将对方拉了起来,“我说过手术不会有问题,相信我们。”顿了一下,他又注视着塔梅尔大校低声说,“请理解温蒂医生,你们不清楚她的地位,也不知道请她做一次手术需要花多大的代价!她的医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成默捕捉到了塔梅尔大校的心理变化,他觉得雅典娜这样做也不全是负面作用,起码能让塔梅尔大校认识到他们是谈判桌上对等的双方,而不是一方任由另一方开价。不过雅典娜唱了红脸,成默就必须唱白脸,于是他诚挚的说道:“塔梅尔大校,真的不要心存怨恨。相信我,她能给你们两次机会,是你们的幸运,她愿意出手救你们的首领,更是你们的幸运……这个世界上就连天选者都能存在,有些人真就是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成默拍了拍塔梅尔大校的肩膀,“你赶紧去口腔科检查看看,早点的话,牙齿还能修复过来,至于手术你不用担心,你们首领的命对我们来说不会比普通人的命更重要。”塔梅尔大校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我就等着手术成功的消息了。” 等成默走进手术准备室,塔梅尔大校低声问赶过来的院长,“你们在手术准备室能听见我和雷克茨卡先生在走廊里的对话?” 塔梅尔大校凝望着手术准备室点了点头,心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是那些鬼神莫测的天选者?如果是的话,当初不应该跟我们来基地才对!不管怎么说,眼下守卫医院的兵力都完全不够,我得调更多的人手过来……” 手术准备室里,目睹了一切的医生们噤若寒蝉,他们坐在门边的一小块区域正襟危坐连话都不敢说,而雅典娜一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发呆。 已经穿好手术服的医生们相当听话,立刻起身离开了手术准备室。雅典娜则看向了茶几上两套叠好的手术服,问道:“会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