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问……你是谁?” “井泉?” 魔神贝雷特发出了淡然的冷笑,居高临下俯瞰着被压在栏杆上的成默,冷声问:“你来海德拉治什么病?” “失忆?” 魔神贝雷特扭头看向了阿亚拉,“把他的黑死病手机搜出来,先带走。” 成默先是被搜走了手机和其他物品,接着全身上下被一个阿族人用闪着白光的信号检测器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没找到乌洛波洛斯信号,才被两个阿族人一左一右夹着押进了大厅另一端的电梯。 一个阿族守卫按了十三楼,电梯到达之后,成默被送进了一间全封闭的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不锈钢金属桌和一张金属椅,别无它物。成默被按坐在了金属椅上,随后两只手反铐在了椅背两侧挂着的手铐上,接着是双脚,也被铐在了椅脚。 这么高的待遇让成默知道自己的麻烦有点大,但值得庆幸的是“失忆”绝对是保证他生命无忧的护身符,至于有可能到来的拷问,成默已经开始做心理建设,井泉没有让他断胳膊断腿已经是意外收获,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成默试着自我催眠,他不停的对自己说:“当听到‘na’这个单词,你就回答你叫成默,当听到‘where are you fro?’,必须回答‘可能是华夏,有人说我是来自华夏,我也知道我是华夏人’,当听到‘anesia’,一定要回答‘是的,我失忆了’,其他的问题先回答不记得了再摇头……随后的问题再摇头,说不知道……” 阿亚拉眯着那双猫一般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成默,低声问道:“你是阿卜杜勒的朋友?” 阿亚拉见出其不意的语言陷阱没有叫成默上当,想起那天夜里名叫“阿卜杜勒”实名井泉的男子那无比强大的攻心技巧,便扭头对一旁的守卫说道:“阿比丁,搬一张椅子过来……” 阿亚拉从猎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盒子,她打开盒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针管,取下针套,走到了成默的身旁,原本她的视线是落在成默的脖颈之处,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了下来,撸起了成默的衣袖。 阿亚拉根本没有理会成默,举起针管对着成默手腕处扎了下去。 他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只能勉强看到在一片虚影中阿亚拉于桌子前面来回踱步,她也不说话,只是在锥形灯射出的光圈边缘徘徊。马靴在瓷砖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节奏不快不慢,像是敲击在成默心脏上的鼓槌。 但成默并没有彻底的沦陷,心中始终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当听到‘na’这个单词,你就回答你叫成默,接下来的问题先回答不记得了,再摇头……然后再摇头……我不知道……”这声音像是电波声,因为忽隐忽现的嘈杂电流声,而显得十分遥远。 不一会,留着络腮胡的守卫回来,他搬来一张天鹅绒布的蓝色沙发椅,搁在了成默的对面。又过了一会,穿着贤者白袍的贝雷特推门而入。 “是,大人。”阿亚拉点头躬身退出了房间。 魔神贝雷特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抓着两侧的扶手,低声道:“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 “你来自哪里?” “你是不是个天选者?” “你的乌洛波洛斯呢?” “你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魔神贝雷特没有再问,甚至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就站了起来,他打开门,对守在门口的人说道:“送他去做脑ct……” 成默再次清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一种宿醉后的难受与干渴折磨着他,他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四周一片漆黑,他分泌唾液滋润了一下燃烧的喉咙,勉强起身,鼻尖萦绕着一股粘稠的酸臭腐朽的味道,让他有些难受。他摸了摸身下坐着地方,像是铺着一张草席的木板床,等眼睛适应了浓厚的黑暗,他努力凝目,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逼仄的像是牢房的封闭房间内。 成默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整个过程都没有严刑拷打过他不说,讯问也很草率,只是对他使用了“真话药剂”。 可在成默看来“真话药剂”对普通人很好使,对训练过又意志坚定的人就没有那么灵验了。魔神贝雷特能够掌握“九头蛇”绝对不是什么好糊弄又心慈手软的人,认出他来,肯定是知道什么才会抓他,没道理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才对。 说起来成默还要庆幸,假设上次他不留余地,杀死了“阿亚拉”,还把阿亚拉的“乌洛波洛斯”拿走,今天肯定不是这个待遇。 想到接下来还要和魔神贝雷特交锋,他也没有钻牛角尖思考下去,而是研究了一下这间比洗手间大不了多少的房间。房间的墙角有只不锈钢坐便器,坐便器的水箱上方有水龙头,打开水龙头,水都会流进水箱十分环保。除了坐便器之外,就只有一张占了房间三分之二面积的木床。 成默又走到了门口探查了一下,漆黑的大门触感冰冷,稍一摸就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大概率是铁质的防盗门,至于门锁成默没有找到,毫无疑问这是外面才能打开的门栓。成默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心聆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便作罢,成默又敲击了一下墙壁,沉闷的砖石声预示着墙壁足够厚实,他回到了石床上,靠着墙壁坐着。 此时饥肠辘辘,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无比的明显,成默压抑着吞咽口水的欲望,望着黑暗开始思索“魔神贝雷特”究竟最有可能是谁,他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回溯自己与那些可疑人士的交集。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随即“啪”的一声响,门的下方漏出了光,一个澄黄色的方格子映在了监牢之内。这个瞬间,那光简直如太阳般刺眼。 成默连忙走了过去蹲了下来,他探头朝窗口向外望,铁门的另一侧只能看见拖地的白袍,还有麻石地板,他扯着干裂的喉咙问道:“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你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成默没有试图用“脑ct”不能说明问题来解释,只是滚动了一下喉头,挤出了无比干涩的声音:“如果不是失忆,我预约你们黑死病的医疗服务做什么?疯了吗?” 成默有些诧异,又暗自心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说道:“什么‘瘟疫之主’?我真的拿不出来,你不给我治病就算了,能不能放了我……” 成默张了张嘴,还想说话,铁门下方的长方形窗口就已经被无情关闭,房间再次陷入了无情的黑暗。成默连忙挥手敲击铁门,“砰、砰、砰”的声音在暗室里回荡起来,他大声喊道:“喂!别走啊!你好歹给我一盏灯啊!” 但成默并没有鲸吞豪饮,而是含着那一口水,充分湿润了口腔,才慢慢的将水一点一点吞咽下去,按照同样的方式又喝了一口水,成默才将瓶盖拧上,端着餐盘回到了窗边,开始拿起面包细细咀嚼。 吃了一块面包,成默强忍着意犹未尽的饥饿感,将另一块面包放在了一旁,开始闭目养神。魔神贝雷特的举动和话语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又是对他说不会杀他,又是把底线直接亮了出来,不会拷问只要“瘟疫之主”,连谈判的意思都没有,随意的令成默不可思议。 整个事情都被一层浓浓的迷雾所笼罩,像是一个悬疑故事。想起自己曾经把“西园寺红丸”关进精神病院,成默似乎得到了一点明悟,这既是魔神贝雷特的手段,也说明魔神贝雷特也许真没多在乎自己的乌洛波洛斯和“瘟疫之主”。 “西园寺红丸还是被关了好些年,如果不是井泉,估计他还被关在马来西亚的精神病院里。这次莫非我也得靠井泉救?”成默摇了摇头,心中叹息道:“这里可是海德拉,守卫森严,连天选者都进不来,更何况井泉不过是……怪物……” 成默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想起了高月美,他略有些担心她宫外孕的情况,只是眼下他的担心没有意义。他伸手摸了摸裤袋,高月美手写的那封信和化验单却也被守卫搜走了。成默全身上下都找了个便,身上寸物都无,就连皮带都被抽走了,裤子略有些松垮的坠在腰间。 虽然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老师离开他,但他又觉得这样也算是给老师一个解脱,“像老师那样温柔又贤惠的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最合适她的生活,而如今的我已经注定不可能去过普通的生活了。反而,还会让她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比如井泉……”羹、香煎鲈鱼……沈老师做的每一道菜都是那么可口,现在回想起来,成默便觉得口齿生津,饥饿感从胃中直冲大脑。 可一在大脑里翻开《粒子物理导论》,脑海里就泛起了谢旻韫那张静谧美丽的脸庞,他仿佛感觉到了谢旻韫在握他的手,轻抚他的眉眼。然而即便在这寂静的监牢中,他都不敢念诵她的名字,这叫成默心中又涌起滚烫的怒火,这怒火灼烧着他,叫他心潮难以平复。 成默回忆起那些和谢旻韫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在黑暗中深深的喘息,像是受伤的野兽。他不停的调节着自己的情绪,直到能够平静的在大脑里看书。 成默从窗口朝外望去,门外是个只有一支机械手臂的履带机器人。成默无言的看着这个脑袋都没有的机器人挥舞机械手拉上小窗,端起木托盘回到了床上,开始吃东西。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如水般流逝。要是换一个人,在漆黑的环境中,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人说话,除了睡觉只能无所事事,绝对会崩溃。尤其是极度安静的情况下,对于普通人来说,没光还不怎么可怕,但假设没有光,还没有声音,就是非常可怕的体验。 即便是接受过长期训练的宇航员,也没办法坚持两个月。但成默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过了下去。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房间并不是完全幽闭的环境,每天准时还有一个履带机器人过来给他送饭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