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距离五点半下班只剩下半个多小时,思考了一下,老头决定今天早点下班,现在开车去马赛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一艘挂着法兰西国旗的巡逻艇朝着浮船飞快的驶了过来,铁灰色的艇身破开滚滚碧波,溅起无数洁白的水花,在老头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浮船时,就停靠在了不久之前游艇停靠的位置。 老头语气十分不爽,对于腰间挎着手枪的警察以及伫立在巡逻艇甲板上的30毫米舰炮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什么问题?麻烦快点!” “奇怪的人和船?”老头皱眉。 “有!有!”老头兴奋了起来,他将踩到楼梯上的脚又收了回来,走到巡逻艇边激动的问,“是不是在追查巴黎袭击的恐怖份子?” “就在刚才,有条来自巴黎的游艇在我这里加过油,游艇上有两个迦拿大韩裔!” 老头立刻竹筒倒豆子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强调“那个短发姑娘真是太好看了”。 老头指了下值班室说:“就在值班室里。” “三十米长的游艇,算大的,加了大约2600升柴油。”老头捏了捏口袋里的钱,决定不把收了96欧小费这件事说出去。 老头摊了下手,十分奇怪的问道:“不需要我把监控调给你看吗?” 警察则消失在了原地,不过十多秒,他就抱着一台电脑机箱从值班室走了出来,他用脚后跟踢紧了门,如飞鸟般纵身跃到了巡逻艇驾驶舱的门边。 引擎声渐渐远去,潮湿的河风瞬间就吹散了浮船上的焦臭味,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看到广袤无垠的黑暗大海,井泉反而松了口气,作为一个经营过蓬莱岛的黑帮份子,他习惯大海,也习惯黑暗,这两样旁人畏惧的东西都能给他安全感。 想到被自己一棒子敲晕之后失去记忆的成默,井泉又无比头大。他实在判断不出那个阴险狡诈的小子是真的失忆还是在演,之前他抽空尝试过严刑拷打,要不是高月美撞了一下,他甚至差点砍掉成默的右手,可即便在他的右臂上拉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却依旧什么没有都问出来。 井泉设定好了自动驾驶,走出驾驶舱,径直来到了底仓。底仓有一间面积不小的豪华客厅和五间客房。此时客房的门紧紧关着,而客厅里的沙发上则坐着六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袜子的人。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头上和右臂缠着一圈纱布,右臂的纱布上还有血迹渗了出来。而他身上的太极龙制服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件染着斑斑血迹的破烂t恤,t恤上残留着无数的划痕,像是皮鞭抽过的痕迹。 反倒是伤痕累累的成默除了有些疲惫,眼睛里没有多少惧意。 成默没有说话,只是干咳了几声,肚子就挨了一拳,身体像只虾米般躬了起来。 “失忆?这个杂种诡计多端,也就你相信他的话!”说着井泉又是一拳打在成默的腹部,成默浑身颤抖,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水。 “高月美我警告你,别没完没了的!”井泉抓着成默摇晃了两下,怒道,“你t的以为他是什么好人?砍我弟弟手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老子揍他两拳,你就跟疯了似的……” 井泉低头看着高月美像是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再抬头看着成默满是汗水的面庞,沉声说道:“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马上放掉我弟弟,再给我三块手表和五百亿美金我就只砍掉一只手,饶你一命……” 井泉沉默了须臾,冲着成默点了点头,残忍的笑道:“行!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就在船身激起的浪花砸在成默的脸上时 倒是轻很多的成默,很快就停止了摇摆,他扭头就看见猎猎的海风中白人男子不停的扭动身体,发出“呜呜”的呻吟,裤子里有黄色的液体顺着洁白的衬衫向下流淌。白人男子像是离水的大鱼一样拼命挣扎,闪耀着灯光的泪水刚离开眼眶瞬间就被海风吹飞。 腥咸的海水扑到成默的脸上,他不再看一旁的垂死挣扎的白人,只是舔了舔嘴边的水珠,面无表情的看着黑黝黝的海面倒映着流光,任凭自己的身体在风中摇曳。 “2!” “扑通!” 船上再次传来高月美的尖叫,接着是“嘭”的一声响,高月美便没了声音,成默皱了皱眉头,便听见井泉狞笑着问道:“你现在想起来没有?要是还没有想起来,就会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沉尸大海!你知道我的……我井泉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 “狗x种,你不信我会杀你是吧?” “好!好!”井泉怒不可遏的迎风大叫。 不过成默的心中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悲伤。 白色的气泡在他眼前向上翻滚,胸腔不断在灼烧,呼吸的渴望已经无法抑制,成默下意识的张嘴大口吞咽着咸涩海水,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的剧烈挣扎,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 “d,难道真的失忆了?”井泉不由的自言自语。他挥拳砸了下护栏,合金护栏发出了一声嘶鸣,弯折了下去。 注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茫茫,身后还有可怕的追兵,抓住了成默却一丝进展也没有,这让井泉心中万分焦虑。他掏出属于成默的黑死病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能查到成默前不久和“九头蛇”有过大量的互动。 无计可施的井泉有些灰心丧气,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他什么人没见过,头一次遇到成默这样软硬不吃毫无弱点的神经病,“怎么拿这个杂碎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真的只有去希腊寻求九头蛇的帮助?” 游艇关闭了无线电,在黑暗中静默前进。 地中海白天夜晚的温差很大,只穿了一件体恤的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忍不住在甲板上开始颤抖,乃至牙关打颤。而且捆在身上的绳子因为刚才的拉扯,也束的更紧,加上那些再次崩裂的伤口,整个人真是痛苦到了极点。 成默就这样将头靠在冷硬的栏杆上,一边打着摆子,一边抬头看着年幼时梦寐以求的一望无际的星星点点。 天文爱好者在星城这样一个连天文馆都没有的城市无疑是孤独的。忙碌的人们只对金钱和简单直接的享乐感兴趣,没有人像他一样喜欢研究植物喜欢研究星星,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太遥远。 他记得第一次观星是在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那是第一次父亲带他去比较远的地方,那也不过是距离城区不到一三十公里外的大围山郊外。 父亲打开了收音机,电台正在放周杰伦的《星晴》。接着父亲架起了铁锅,用矿泉水开始煮方便面。 吃饭的时候,父亲开了瓶小瓶的二锅头,先敬天地,再敬鬼神,第三杯酒敬了他。 为什么喜欢观星? 他又想起自己和谢旻韫躺在雪地玻璃屋的床上,两个人隔着被子手牵着手,仰望着深蓝色的宇宙缀满了闪烁着的星星,一条璀璨的银河在他们的视野中横跨天穹,两个人细数那些美不胜收的星座,观察仙女星系的一个光斑。在晴朗的天气一切都那么清晰,仿佛它们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这一刻他仿佛又听见了谢旻韫在他耳边说:“如果能看到一颗流星就好啦!” 于是他只能再次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