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 成默摇了摇头:“那只能说明你的实力还不够,当你的实力足以绝对碾压对方时,什么花招都没有用。” 西园寺红丸抬头看向了成默,他淡淡的说道:“因此对局的结果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不管吴清源实力再强,也只能输,因为彼时日夲国力强盛,而这局棋,被媒体炒作的也不止是一局棋了。至于这局棋的事情,凡是熟悉围棋的人大约都知道,而你们不知道的是……下到中盘,黑159手时,此时黑棋将小胜的姿态十分明显。于是本因坊秀哉又宣布打卦,这是第十二次打挂,而这天仅弈了四手棋。时隔一周后复弈,秀哉名人终于打出石破天惊的妙手——白160凌空杀入黑阵。对此黑161是最善之应手。在160的影响波及下,至188,黑右边五子被吃,局面转而对白有利。弈到最后那天,黑棋败北似已成定局……而这160手石破天惊的妙手是秀哉的弟子前田陈尔在与师兄弟们集体研究时想出来的……即便吴清源想出了再妙的开局,拥有再强大的实力,但他一个人,终究战胜不了一个国家……” “还是你了解我,当时我不仅拿了世青赛冠军,还拿了日夲新人王的冠军,但接着我就退役了,很多人不能理解,替我惋惜。因为对于我来说,即便达到了围棋的最高点,我依旧不过是枚棋子。是棋院的一枚棋子,除非我能取代我的老师成为棋院的院长,可‘本因坊’这个名字并不是有实力就能得到的。这就像公司员工不管多卖力都只是老板的棋子,老板们不管多卖力都只是财阀的棋子,财阀们不管多赚钱则是国家的棋子……而弱小的国家又不可避免的成为强大国家的棋子……想到这一层我当时就觉得围棋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我不如加入到最宏大的游戏之中去,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围棋上了……”西园寺红丸再次看向了成默,眼神里露出了灼热的目光问:“我想你也和我一样,对不对?” “哈哈~!”西园寺红丸笑了起来,刚开始只是轻笑,后来笑的前仰后合,过了好一会他才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说:“这是我听过最诚恳的谎言了。” 西园寺红丸摇头,他铿锵有力的沉声说:“我们骨子里都是同一种人,一样的只信奉弱肉强食,一样的只信奉自己的真理……唯一的不同是你还受到人世间感情的束缚,而我……完全不受束缚……所以我能成为神,而你如果挣脱不了感情束缚的话,就不过是个凡人。” 此时已经下至第一百零八手,如果成默不想办法,而西园寺红丸又一直按照“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方式下下去的话,终局时,西园寺红丸必将依靠黑子先行的优势赢他两目半。 成默冷笑:“你要当神,就去当,只要你不来妨碍我,不管你是当天照还是当上帝,我都随便你。”说完成默便将手中的一枚白子拍了下去。 西园寺红丸第一次陷入了长考,他抓了一把棋子在棋罐里像捻沙子一般不停的捻着棋子,棋子在碰撞中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毫无疑问,这是成默求变的陷阱。 西园寺红丸不语,只是神色庄严的夹起了一枚棋子,但他的动作却凝滞在了棋盘的右下角上方,光看动作,像是选择继续模仿成默,然而在落子的途中,西园寺红丸却将黑子重重的放在了棋盘左上角,顿时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鸣。 中原突围开始,成默在黑棋大模样里辗转回旋,或刺或飞,或尖或跳,每一手的招数之高妙,都远高于平时的水平,连成默自己也有些惊讶。 劣势中的白棋仿佛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咬不开黑棋密密匝匝的包围圈。 见大局已定,西园寺红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日夲桧扇,慢悠悠的扇起了风,他注视着正在凝神思考的成默轻笑道:“真是可惜,虽然你刚开始隐藏实力,为自己的下烂棋做铺垫,甚至留了很多后手,以便下烂之后将局势转成均势或小优,可你想要在我的规则之中战胜我,就算你是珂洁……不,就算你是阿尔法狗也不行……” 华夏下围棋的人其实并不多,像成默这样不愿意去棋校的除了在网上下棋,闲暇就只能做死活题,许多人不爱做死活题,但成默非常喜欢,他一向认为棋无常形,什么样的棋形都要能下,就如同象棋残局中很多陌生棘手、凌乱不堪的“烂棋”,杨官璘最善此道,以精深的算路功力,抽丝剥茧般地将“烂棋”走成自己微弱的优势局面,然后一局获胜。 眼下这一局棋,就变成了难度系数极高的死活题,在成默的眼睛里,黑棋像是手持日夲刀的武士,辗转腾挪,肆意的欺凌着白龙,白龙却无力反抗,只能流着血,默默呻吟着寻找一丝出路。棋盘上竟然凝结出了一股萧杀又沉重的气氛,人生的不幸和遭受过的不公,如同命运的枷锁紧紧的束缚着这条白龙。 西园寺红丸夹起一枚黑子,光洁如玉的黑色棋子在灯光下闪耀着五彩的光晕,如同神秘的警告。 成默定定的望着棋盘,这样下去他还没能剿灭对方的大龙,自己的大龙就彻底死掉了,他必须止步,他必须放弃进攻,就地做活,然后苟延残喘,这样好像还能够寻找其他获胜的机会…… 终究还是输。 棋局陡然间变的无比壮烈,它不再是温文尔雅的游戏,而是一场血肉横飞你死我活的搏杀。 此刻的战斗里,两人就像是互相不格挡的武士,你捅我一刀,我再捅你一刀,就看谁先坚持不住倒下…… 围棋创造者立下打劫规则,真正奇特之极,似乎是一切翻盘的伏笔:当出现双方互相提子的局面,被提一方必须先在别处下一手棋,逼对方应了,才能够提还一子。如此循环,就叫打劫。 成默的大龙死而不僵,此时成了好劫材,这样就逼得西园寺红丸一手接一手应,直到提尽为止。两个人又开始了互捅,你提过去,我提回来,为此一直争得头破血流。 成默不用算就知道自己胜了半目,他抬头看着满脸汗水的西园寺红丸,尽管西园寺红丸的表情十分懊恼,可他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转变战法的后悔,成默心中起疑,假装傲然的说:“你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做死活题。” “输了就告诉我高月美在哪里?还有陈放和弗洛兰……” 纯白之夜(4) 陈放没有死,成默觉得属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可井泉都没有死,叫成默怎么理解? 成默心念电转,乍听的时候成默觉得西园寺红丸速的话实在太离谱,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将大理石的不锈钢桌脚压进了井泉的胸膛,那种情况下井泉绝对不可能活下来。但成默仔细思考,抛开“死而复生”这一层不可能,似乎井泉没有死,就能够完美的解释西园寺红丸为什么会在这里。另外骗自己井泉还活着对于西园寺红丸来说没有意义,所以西园寺红丸说的是真话的可能性非常大。 “也许我运气确实很好,但我从来不认为那间精神病院能够困住我。就像我认为不管我躲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一样……”西园寺红丸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让它在指尖翻转,“这就是人间棋局的有趣之处,因为把人作为棋子的话,人经常会做他身为棋子不该做的事情,如何控制棋子反而成为了比如何下棋更难的事情。弱者使用金钱,能者使用权威,强者使用教育……而神使用信仰……” “不要急,我说过,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这一点我不打算食言。”西园寺红丸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听下我的提议。” 西园寺红丸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成默……实际上我要说的与我的乌洛波洛斯关系不大,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和你合作……” “你看,成默,虽然说事情发展到了见面你就想我死的地步,但你自己想想,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有本质上的矛盾吗?”西园寺红丸挥了一下手,“说实话,我丝毫不介意你把我关在精神病院两年,如果我是你,更过分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只是关着,已经很仁慈了,至于你的女朋友高小姐,我可以保证井泉没有碰她一下,甚至他们两个相处的还很好,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高小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杀了太极龙的人,我想这一点你不会在乎。” 西园寺红丸笑了一下,说:“我想你应该不会对我存在误解,作为一个棋手,任何棋子都是需要为棋手的利益牺牲的,许诺只是控制棋子的手段……”西园寺红丸正襟危坐的注视着成默,“但你不是棋子,你是棋手……只有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谈的上合作,大家各自以实力作为保证,这不是比任何许诺更有效吗?” “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实际上只要你有能力有资源,人品再烂,也会有人 “是吗?那你不妨说看看。”成默不置可否的回应,实际上他一点都不信西园寺红丸的话,他觉得西园寺红丸就算会给出利益,这背后不是他牺牲十倍的利益,就是西园寺红丸挖了无数的坑,但成默也想知道西园寺红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神风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太极龙还算不错,即便有些官僚习气,也无伤大雅。”成默淡然的说。 成默没有说话,他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西园寺红丸说的很有道理,可现在他回忆起贫民窟的惨状,成默却产生了更深的思考,自由意志和道德责任,到底谁更重要? 成默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西园寺红丸给出的解决方案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他很难不心动,于是成默低声问:“基地有多少人?” 成默并没有被突然砸下来的馅饼所迷惑,他平静的看着西园寺红丸说:“慷他人只慨这一招你倒是运用的很熟练。” “既然是合作……那你想要什么?” “很公平,公平的不像是你的风格。” 西园寺红丸终于露出獠牙,就像等待着猎物进入捕猎范围的猛兽。成默直视着西园寺红丸,就像一个只有利益,没有道德的政客,冷静的说道:“你想要神风的情报和我交换太极龙的情报,价值不够。” “你能接触到星门的情报?” 成默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说服你时给出条件能够如此的直击人心,就像他的语言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而这种诱惑人坠入邪恶的力量,是魔鬼的专属,毫无疑问眼前的西园寺红丸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魔鬼,人人都知道不能和魔鬼做交易,可魔鬼的语言就像是罂粟般美丽而诱人,更可怕的是,与魔鬼的交易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直到你出卖自己的灵魂。 西园寺红丸从棋盘前站了起来,这一次轮到他低头俯瞰着成默,用一种低沉但是激情万丈的声音说道:“成默,难道你就想这样下去?难道你就想做一枚任人摆弄舍弃的棋子?别人要求你来欧罗巴,你就必须来欧罗巴,得罪了斯特恩还要小心翼翼的提防他的报复!就在现在,你还要心惊胆战的解决自己的困境,你必须为自己找到出路!”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被西园寺红丸蛊惑,但成默不会,假设西园寺红丸没有故意输给他这局棋,成默也许会对西园寺红丸所说的一切将信将疑,成默确定西园寺红丸一定还有其他的隐藏在深处的企图,他一时之间猜测不到,不过他决定先接受西园寺红丸的好意,起码先把陈放和高月美救出来…… 成默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向西园寺红丸伸出了手。 纯白之夜(5)白皮肥猪正在床上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