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之梦(7) 好不容易绕了远路走到了希尔顿酒店,拖着两个箱子的成默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冻僵了,进了酒店大堂都还没有能缓过来,成默将护照交给白秀秀,就将两只手套脱下来哈气暖手。谢旻韫见状立刻靠近了成默,拉开自己羽绒服的拉链,将成默的手夹在了胳膊和两肋之间,顿时成默就感到了像是暖炉般的温暖。 谢旻韫转头看了白秀秀一眼淡淡的说道:“一间房就可以了。” 成默此时脑袋都不敢偏一下,面色坦荡的看着谢旻韫,自己的老婆如此聪明,稍有不慎就是大海里翻船的结局,而他作为舵手必须理性的驾驶这艘爱情的小舟。身为一个半吊子的哲学家,成默也一直在思考自己的行为,思考自己的爱情。而所有的哲学家都很牛逼的地方就是渣也能渣出理论高度,对于成默来说,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做出一番恰到好处的陈述,就能让其他人明白自己的行为逻辑。 成默点头,他也没有当着白秀秀的面说什么肉麻的话,只是稍稍握了一下谢旻韫的手,低声说道:“很暖啦!比电炉子还好用……” 成默笑了一下:“那把你比喻成我的太阳?” 这时白秀秀将成默和谢旻韫的护照以及房卡递了过来,见两人在打情骂俏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那可不止是距离问题,地球还只是排行第三的备胎呢!” “不是地球不能,而是人类不能。”白秀秀纠正道。 白秀秀不置可否的笑着说道:“这种说法还真是唯心。” 谢旻韫将护照放进了包里,注视着白秀秀淡然的说道:“白教官,千万不要和成默一般见识,他这个人,你要认真和他探讨某一事物,他一定能找出一套合理自恰的逻辑,让你就算不能接受他的观点,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成默一脸无语的表情,耸了耸肩膀说道:“好吧!如果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是杠精的话,那我就是杠精吧!” 白秀秀见曾经那个傲娇又冰冷的谢旻韫变得柔软起来,内心叹息爱情的魔力,表面却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走吧!”就带头向电梯走了过去。 成默苦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也许吧!” “嗯,我知道。”想到白秀秀、高校医还有沈幼乙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成默也有点乱,这复杂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如何跟谢旻韫解释,只能先搁置一旁,顺其自然。成默将行李箱立在一旁,又走到了书桌旁将电脑包放下。 成默怎么能让谢旻韫去说,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自己来说。” 成默道了声“好”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先按照惯例看了看沈幼乙的状况,此时正是华夏的清晨,沈老师正在准备早餐,不过并不是在她租的房子里,而是在学校里,成默看着沈幼乙系着围巾在微寒的清晨忙上忙下,帮学生们准备早餐很有些心疼。 关了视频成默就开始处理蓬莱岛的事务,这时候就看见了井醒发来的邮件,成默看着只有一句话的邮件迟迟没有叉掉,西园寺红丸在精神病院坚持了差不多两年,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突然想通了难道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谢旻韫洗完澡出来,用浴巾搓揉着湿润的长发,偏头就看见成默坐在窗户边在长考,就像他在下围棋遇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刻,谢旻韫问道:“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谢旻韫偏了偏头不解的问道:“他怎么能得到这么多信息?” 还有关于“阿斯加德是个陷阱”的阴谋论的判断成默并没有说给谢旻韫听,因为这个实在太不近人情太惊世骇俗,成默估计太极龙的高层将谢旻韫排除在外,未尝没有不让她接触阴暗面的想法。 “你不是把他关在精神病院切断了一切和外部的联系吗?”笨,西园寺红丸这种什么合作者都出卖的人,谁都不可能会选择和他合作啊!”成默一边浏览天选者论坛一边说,很快他就找到了迦絺吉夜和太极龙新人来欧洲拉练的消息。 谢旻韫停止擦头发,远远的看着电脑屏幕,须臾之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旻韫知道成默这么说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不想寻求太极龙的帮助。 谢旻韫也能理解成默的选择,毕竟如此庞大的一笔金钱和六块乌洛波洛斯,任何人都很难不心动,于是她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在这件事上,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 只是稍稍怨念了一下成默就快速进入了梦乡,连续坐了两天飞机实在是舟车劳顿。第二天醒来成默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谢旻韫正在床上打坐冥想。他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看下了表,这一觉睡的算比较久,足足睡了七个小时,已经是丹麦时间的早上七点。成默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北欧的冬季夜晚漫长,纵使已经七点却丝毫看不见光亮,只能看见一些隐约的红色屋顶和一丛又一丛光秃秃的树枝。 吃过早餐三人通过酒店租了辆大切诺基,又去附近的商店购买了一些水和食物便准备出发去克里斯钦费尔德。即将动身的时候被白秀秀赶到后座的成默说道:“走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八点的哥本哈根天色依旧暗淡,进入城区之后,老建筑渐渐增多,斑驳的墙砖不是灰色就是红色,而屋顶则大都铺着红色的西瓦,在阴霾的天气里建筑出了古典的梦,只是生在房屋间的树木早已抖尽了残叶,只剩下一树寒枝,显得寂寥又萧瑟。 成默隔着窗户安静的看着历史在自己的眼前流淌,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种宏大的静谧。 一般来说不管白秀秀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都是别人主动找她讲话,然而今天成默和谢旻韫居然都没有和她说话,但也不是冷落她,谢旻韫专心致志的开车,成默一边指路一边看着街景,两个人也没有闲聊,这让白秀秀夹在两人和谐的安静中有些尴尬。 当然,白秀秀的刻薄实际上也很收敛,只是相较她自己一向举重若轻的言谈举止略有些不符而已。 “我们华夏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吗?毕竟在欧洲墓园都毗邻街区,很多甚至就在市中心,而且在欧洲恰好和华夏相反,墓地旁建造的房屋往往会卖得很贵,因为西方人认为这会带来好运。”成默说。 “当然不,我想去阿瑟斯顿墓园主要是想祭奠一个人。”成默说。 成默并没有立刻否认,而是开口说道:“说起来安徒生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他和我要祭奠的人物命运同样有着悲剧色彩,但又截然相反,当真印证了一句话‘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却有各自的不幸’……” 成默“嗯”了一声说道:“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是十九世纪丹麦最伟大文化的先驱,一个是文学家的大师,一个是哲学界的大师。一个向左,给孩子和大人写下暗黑永恒的童话,一个向右,开创了存在主义,用整个人生把爱情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 记得《丑小鸭》记得《豌豆公主》记得《海的女儿》记得《拇指姑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当然也会记得文学史上最出名的皇帝——那个不穿衣服的蠢皇帝。 白秀秀不喜欢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就是因为安徒生的童话实际一点也不童话。至于克尔恺郭尔,白秀秀连这个名字都算不上熟悉,听到谢旻韫直接就说出了成默想要祭奠的人,这种默契让白秀秀又不想说话了,就算成默抛了一个让她万分好奇的梗——“克尔恺郭尔用整个人生把爱情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白秀秀也只是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街景呡嘴不语。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于是大切诺基里又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一直到谢旻韫把车开到了阿瑟斯顿国家公墓停车场。 正准备下车的成默停止了开门的动作,回头看向了白秀秀说道:“白董事长,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成默表情诚恳的劝说道:“但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的人生真的很有意思,当听故事了解一下也是不错的!” 显然谢旻韫知道成默想要说什么,可谢旻韫的脸上依旧写着期待,这让白秀秀刚才按下去的好奇心又膨胀了起来,正在犹豫的时候,谢旻韫又小声说道:“例假的时候在公园里散个步,会让您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谢旻韫下车锁了车门,三人便漫步向着公墓里面走,欧美的墓园和华夏墓园完全不一样,华夏墓园讲究的风水和规格,而欧美的丧葬习俗源自基督教,墓地布置的跟公园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不少名人的骨灰就直接存放在教堂里面,大名鼎鼎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又或者是小地方的市中心主教堂,就连地板都是石棺铺就,这对于华夏人来说就是bug,然而想要不踩到死人的地盘,根本就没有办法参观教堂。 至于墓园更是旅游观光的必到之地,例如巴黎著名的三大公墓:拉雪兹公墓、蒙马特公墓与蒙帕纳斯公墓,不仅风景如画,还耸立着数不清的精美雕塑,且埋葬了无数名人的曲折离奇的人生。去游览这些公墓,其实并不是为了祭奠,而是为了感受露天博物馆,因为这里沉淀着欧洲的历史。 成默在入园口买了两束花和一张明信片,又拿了张免费的园区地图就带着白秀秀和谢旻韫朝里面走,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的墓地都在北桥区的墓园,三个人就沿着主干道一直向前走,四周都是敞开的露天墓碑,两侧的草地之间种满了樱花树和其他绿色植株,虽然这个季节看不到鲜花盛开的美景,但苍翠的松柏,墓碑旁耸立的金色小天使,绿叶凋敝殆尽的树枝上挂着风灯、洋娃娃还有烛台、笔记本一些可爱的小装饰物,让人觉得阴冷的天气都温暖了起来。 白秀秀当然已经意识到了成默来阿瑟斯顿公墓就是幌子,成默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安抚她的不满,白秀秀当然不觉得成默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消气,不置可否的回应道:“说。” 幽静的墓园里回荡着成默平淡的叙述,结合此情此景,谢旻韫和白秀秀像是行走在一部记录片的场景里,聆听着第三人称的旁白。成默声音没有太多感情,但却把安徒生的成长轨迹抽丝剥茧的描绘的栩栩如生。 大多数人评价安徒生说他将一生都献给了童话故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安徒生就属于向往爱情但是求而不得的人,他终生未婚不是因为不想结婚,而是无人可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