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跪着,那反正也习惯了,继续跪着也问题不大。但现在大家伙儿都站起来扬眉吐气了,靠着掌中弓刀在新生的王朝里获得田地、财富和未来了……怎么,又要跪?
就算蒙古铁骑来势汹汹,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蒙古人肆意杀戮,是不是当我们全都胆怯如鸡?
汉人的新生王朝正如赫日升腾,***难道还真能翻天?他们不过是玩了手阴谋诡计罢了,大军一旦折返,必然扭转局面!而在大军折返之前,蒙古人的散播的恐惧越是猛烈,激起复仇的怒火也就猛烈。那么多身经百战的战士只要稍稍缓过一口气,就绝不会引颈受戮。
***能有多少?一万?两万?十万?汉儿至少有几千万人,光是在大周的南京路,就数以百万计!***再凶再狠,难道还能一个打一百个?
夜中寒风刺骨,随着风势卷动,篝火忽明忽暗。
蒙古军宿营的时候,通常会避免生火以防暴露己方的人马布置。但驻在潘岗的这队蒙古骑兵主要的任务是看押俘虏,所以特意多置了篝火以展现威风。
一处篝火旁,一名蒙古十夫长和他的部下们按照惯例人不卸甲、马不解鞍。他们的装备越来越好了,七八个人里,大半都披着铁甲。凭此,先前他们屠杀汉人妇孺的时候,简直无往而不利。可大冬天的,铁甲彻骨冰寒,穿得辛苦,点着篝火也缓和些。
这个蒙古十夫长,是随着乃蛮人部落投靠蒙古的,严格来说,他算不上蒙古人,而是个突厥回回,他的名字也带着突厥的习俗,叫做驳马突厉。
驳马突厉忽然站起身,带得身上甲胄哗哗作响:“你们听到动静了么?”
有个部下瞌睡得眯瞪,问道:“是换班的人来了?”
“是俘虏造反!他们又造反了!”
驳马突厉大声喊着,抬脚乱踢,催促部下们起身上马。
有个骑士正睡得酣畅,突然被打断,茫然中带着恼怒:“昨天不是才杀了一整营的人?咱们砍的脑袋还不够多么,怎么就又闹起来了?”
在这些蒙古人眼里,被击溃的军队和被驱赶的百姓,都和羊群没有区别,也没有任何威胁可言。往日里三五个蒙古人驱赶数千名异族俘虏都是常事,在征服河中的时候,蒙古人甚至可以喝令俘虏们自己挖坑活埋自己。
此次突入中原,又是大胜,大胜过后往往懈怠。谁会想到,汉儿们刚被杀了一批,还没过夜又在暴乱?
驳马突厉越来越不放心,他拽着战马的缰绳,往外围走了两步:“都打起精神来!给我火把!”
一名士卒举起火把,身子忽然僵住。他侧耳倾听,手中的火把却开始颤抖。他听到像是兽群咆哮的声音,他听到像是洪水()
翻腾鼓荡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
他猛地丢下火把,一下子趴在地上。
下个瞬间,不下上百块石头或土坷垃劈劈啪啪地砸落,把好几个蒙古人打得头破血流。
驳马突厉犹自咆哮:“火把!点亮火把!我要看到敌人在哪里!”
他的咆哮很快就毫无意义。脚步声和嘶吼声汇集而成的大潮从百步到五十步,从五十步到十步。后方篝火光芒照到大潮的潮头,照到无数人的脸上,跃动着的一块块阴影使他们的脸看上去十分的凶悍可怕。
驳马突厉从没想过,温顺而可怜的畜牲们会变成这种样子,他往后退了半步,反手拔刀,想要冲向对面人群。他已经发现了人群中像是头目的人,还有那个懂得蒙古语的书生也在。
但他的刀没能拔出来。至少十几人猛冲上来,像是巨浪将他卷入,有的挥拳打他,有的抱住他的胳膊夺刀。
驳马突厉没法控制自己的手和脚了,他狂乱地喊着,张口猛地咬住一只面前的手掌,手掌的主人痛呼后退,更多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有手指猛抠进他的眼眶,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有人同样狂乱地张嘴咬他,连咬了几嘴血肉,方才喊道:“就是这厮!就是这厮!烧成灰我都认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