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宣抚使仆散安贞为了这些粮秣物资,从经营许久的霸州益津关长驱至此,足足一百七十里路程,沿途连续攻打了蒙古附从军控制了几座城池,这难道不危险?
更不消说,山东宣抚使郭宁一边在直沽寨与蒙古军恶战,一边派出上万的人手,挤出自家府库里数万的粮秣,从山东行来,路途不下七百里!
谁能想到,中都朝廷兵马,连五十几里路程的风险都不敢担着!
大金怎么就颓靡成了这般模样,枉费仆散宣使一番苦心!
乌林答与越想越气愤,恨不得握紧双拳,痛殴眼前两个传话之人,但他又实在自忖打不过这些武人。他喘了好一阵粗气,终于戟指二人,骂道:“我家宣使明日就走,明日就回河北去!管你们怎样!”
乌林答与也是女真人的名门之后,与皇室世为姻婚,娶后尚主的。他本人与世宗昭德皇后有亲,以奉职、奉御起家,历任尚食局直长、监察御史,凭此身份,并不会在术虎高琪的元帅府里束手束脚。
大吼了两声,他便拂袖而去。
两名军官愕然间,杜时升干笑两声,转身也走。
杜时升匆匆走到帅府以外,自家马车从旁边巷道转出。他待要登车,却见乌林答与在门前的空场来回踱步,脸上的怒气犹在。
他几步站到杜时升面前,沉声道:“这件事有鬼!”
“怎么讲?”
“你家宣使运来的是粮食!”
乌林答与戟指空场边缘,那里的一处墙脚,正聚集着好几名瘦骨嶙峋、宛如恶鬼的流民:“眼下这中都城里,粮食就是命!谁能找到粮食,就是所有人的救星,就是朝廷的大功臣!可术虎高琪竟然不敢出兵?他怎么就不敢出兵?这其中,必定有鬼!”
杜时升把他在车辕上的一只脚收回来,听着乌林答与继续喝道:“向我们传令的两人,一个是武卫军右翼都统完颜磷,一个是近侍局使完颜斜烈。这两人,一个是术虎高琪的臂膀,一个是皇帝的亲信。所以我说,这还未必是术虎高琪的意思,皇帝自家也胆怯了!他们怎么就怕成了这样?这其中,一定有鬼!”
这倒不必乌林答与反复强调,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杜时升记得,就在旬月前,陈冉监管粮船,从直沽寨沿着漕河北上,便是完颜磷和完颜斜烈两人气势汹汹地率领精骑出面拦截,严厉阻止外军入中都。这才隔了多久,朝廷就连一兵一卒都不敢派遣出外了?
是什么让他们怕成了这样?
杜时升心念急转。
但他和乌林答与并非一路人,当下只点了点头,登车便走。
车架转过圣安寺,往开阳东坊方向走了段。到了某处行人稀少的路口,车帘忽然被人一掀,有人闪身入内,急促地道:“郭六郎这时候发遣辎重来此,岂不是羊入虎口?快快传讯,让他们赶紧走!”
杜时升并不答话,而车辆继续向南。
过了两个路口,转过一处炭场的时候,车帘又被人掀开,有人躬身入得车厢,口中只道:“让城外郭六郎的人快走!蒙古军就在北面金口河大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