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斌流露出踯躅的神色。
过了会儿,他端然坐正,低声道:“节帅,我这辈子都是小卒,一生所长,唯有战场杀人。就连屯堡的经营,也是拿着当年界壕边堡的老套路,赶鸭子上架瞎凑合。节帅要我做什么,我自然可以去做,只怕自家没有这个才能,却误了节帅的事。”
看来,受伤残疾对赵斌的影响不小,这会儿的心气,明显有些沮丧。
郭宁久在军中,深知这种情绪只有自己想办法摆脱,外人根本没法劝。于是点了点头:“那也无妨。”
这会儿晌午刚过,日头甚暖。街道上的人流慢慢地多了。郭宁等人聚集在茶肆里头,外围还有虎视眈眈的侍从警戒,自然没人敢来照顾茶肆老板的生意。倒是街对面的一个小馆子里,有人三五成群聚集,喝一点小酒,吃一些点心。
馆子里头,还有说书人停驻。说书的风气,传自于南朝宋国。一个说书人讲故事,论精彩程度,似乎比几人一同唱念做打的杂剧和院本稍逊一筹,不过,因为只有一个人讲的缘故,聘请的成本很低。
早前这些说书人讲的,无非灵怪门庭、烟粉之总龟、传奇公案、朴刀局段,这阵子因为军府推动的杂剧、院本在本地红得发紫,说书人讲述的故事里,也凭空多出了定海军破敌的片段,只不过故事难免荒诞,不能苛求。
对面这馆子,约莫和茶肆老板有些竞争关系。
郭宁和赵斌谈说的时候,茶肆老板一面小心照应着,一面又时不时瞥眼过去,见那生意兴隆景象,眼里几乎要喷出妒火来。
见这情形,郭宁哈哈笑了几声,不再盯着赵斌,而是让陈冉出面,多给老板几个大钱。他和赵斌听着对街的说书,又闲聊几句,回忆一下当年在昌州界壕内外的旧事,问问移风镇屯堡建设时的零碎小事。
没过多久,街上又有蹄声隆隆。本来跟随着郭宁的倪一跑开了一小会儿,这时候又催马赶回。
“带来了么?”郭宁问道。
倪一从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个包裹。
郭宁接过包裹,笑着递给赵斌:“今日我俩只说闲话,莫想太多。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好东西。”
“这是?”
“前阵子我不是和吕家小娘子结婚了么?当时想着,咱们才经战事,应以节俭为上,不宜大操大办,所以也没请老兄弟们聚一聚。”
郭宁拍了拍包裹,听那声音,里头应该是个木匣子:“这是一些肉脯、果品,还有些杂色糕点。都是李云那小子从中都搞来的,他拿了不少给我,想拍我的马屁,哼哼。”
说着,郭宁把包裹解开,在把木匣子打开一条缝,自家往里看看。匣子打开,便有香气散发,周边好些人忍不住都吸了吸鼻子。
看过了,觉得倪一办事很聪明,自家夫人也够大方,东西没有准备错。
郭宁满意地把匣子阖上:“后来,既然婚礼没有大办,也就省下了这些东西。可是,就这么放在家里,我夫妻两个吃到哪年哪月?今日正好见着你,就让人攒了一盒,赶紧送来。你拿着,这是我和吕家小娘子一起,给老兄弟的礼物。”
赵斌这才想起,眼前的郭节度不久前结了亲。那位新夫人,赵斌早年也见过的。他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节帅成亲,哪有我收礼的道理?不可不可,应该是我,我……”
他双手上上下下摸了摸自家的衣袍,想要找一样能给郭宁当作贺礼的东西,可他是个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孤身老卒,身上哪有好东西?一时间,额头的汗都挣出来了。
郭宁哈哈大笑:“娘的,你们都是穷鬼,难道我还不知道么?拿着拿着,就当我请你酒宴了。今日我还有公务,这就告辞。回头哪天得空了,再到移风镇看你。”
他起身把包裹赛进赵斌的怀里,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