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在桌边倾听的王昌猛然后退两步,差点把身后的椅子都带翻。
汪世显向前半步,扶了这老书生一把。而他和骆和尚的眼神,都集中在郭宁身上。
“徒单刺史,我需要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郭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髭,平静起身道:“你且在此休息,我们明日再谈。”
“可是……可是……”
赤盏撒改现在就在安州,哪里能容慢慢商议?
此人到安州来,必持有完颜纲的密令,天晓得他想做什么?拖延的时间久了,此人怕不要把刺史府都翻个底朝天?
缙山行省之下的安州,还是原来的安州吗?我现在是安州刺史,若隔了数日回去,还会是刺史吗?
甚至……那完颜纲既然与叔父徒单镒撕破了脸,后继的动作一定狠辣。那赤盏撒改若有意生事,我这脖颈上的脑袋,还会是我的吗?
徒单航听郭宁这么说,顿时急了,脑海中瞬间仿佛多了数十人吵吵嚷嚷地大叫,让他自家的耳朵嗡嗡作响。
可他是中都膏粱子弟,自幼锦衣玉食,体质本就不怎么样。刚才后股中了箭,流了不少血,再被一盆凉水浇醒,对答到这会儿,整个人快要虚脱。若不是渥城县中突发事件的惊恐劲头撑着,他早就没有力气了。
郭宁起身出外的时候,徒单航盘算着追上去拦阻,可眼皮不停地往下耷拉。他勉力嘟囔了几句,人却往侧面倾斜,慢慢靠在了床榻上。
“去叫医官,好生看顾。”
郭宁随口吩咐一句,大步出外。
这处小寨,位于吴淀水域向内收缩的一角。他走了几步,就站到广阔的水面前头。此时天色愈来愈暗,一阵轻雾从水面飘来,沿着寨墙袅袅上升,飘过望楼。随着雾,有寒气侵袭。
后头脚步声响,是王昌匆匆跟了上来。
王昌轻声道:“这几年来,中都徒单家族人才甚盛。除了徒单镒以外,另有知大兴府事徒单南平,以贵幸用事,势倾中外。而当今的道家虽无雄略,在朝政权衡上面并不疏忽。缙山行省的建立,只是完颜纲凭借他在军务上的优势,打了徒单镒一个措手不及。而徒单氏的盟友、羽翼、支党,总会陆续发动,与之角逐。郭郎君,适才徒单刺史说得没错,三五个月内,局面必有变化。”
郭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三五个月里,安州不能乱;更不容有人伸手到我眼皮底下。三五个月后,蒙古大军必然南下,到那时候……谁还在乎中都城里的蝇营狗苟?”
“原来郭郎君是这样想的。”
王昌感慨地长叹一声,在他的叹气声里,没有畏惧或者不满的情绪。
郭宁微笑着眺望水面一会儿,道:“从山野间找来一个村措大,居然对朝局、对中都大员们的情形如此熟悉,这我可完全没想到。王先生……嘿,你真的姓王么?”
王昌面露踯躅之色,片刻后,他躬了躬身,并不接话茬。
郭宁转而又问:“完颜纲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赤盏撒改,又是什么样人?”
王昌略想了想,开始为郭宁详细解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