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有些不好意思,与谢三纠缠不清前,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女,每日有做不完的农活儿,天还未亮就得起身,哪里有贪睡的机会? 桑宁暗暗告罪,不敢再耽搁时间,弯腰趿拉起绣鞋,快速洗漱一番,才坐在镜前。 桑宁抬手抚过眉心,刚刚紫云的话,恰好勾起了她脑海深处的记忆。 可那心善的女冠忧思过重,身子骨算不得康健,在桑宁十六岁那年撒手人寰,此后桑宁便似无根的浮萍,再没人看顾。 桑宁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甚至母亲还想把她卖给徐员外。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母竟如此心狠,明知道徐员外打的什么主意,明知道进了徐府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还要亲手把她推入阿鼻地狱。 直至侯府的人找到她,桑宁才知道自己叫了十几年娘亲的妇人,和她全无半点瓜葛,之所以将她抚养成人,平日里以母女相称,是因为从女冠手中得了好处。 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农妇对桑宁也有几分母女情,可惜情意再深,依旧一文不值。 原来纯孝恭顺,远抵不过六十两。 要不是被侯府的人直接带回京城,没来得及和农妇一家打照面,桑宁真想问问她,是否把自己当成女儿看待过? 瞧见桑宁对镜愣神,紫云以为她不想去相国寺相见探花郎,忙劝道:二姑娘,沈郎君是难得的好人才,家境虽贫寒了些,但胜在人口简单,日后无需为家族之事劳心费神,若您当真不喜,侯爷和夫人也不会勉强。 当初二姑娘还没消息,夫人夜夜不得安寝,泪水时常沾湿衣裳,精神也时有恍惚,直到找回了女儿,夫人的身子才好些。 桑宁明白紫云的意思,也知晓爹娘是为她着想,只是她刚从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手中逃脱,感受到自由的滋味,实在不想这么早就议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那探花郎性情再是宽宏,温和大度,只怕也无法对此释怀。 桑宁本就肤白,眸发却黑如点墨,配上红润润的唇,不施粉黛都美得惊人,何况精心装扮一番。 看着面前的少女,盈朱紫云不约而同的直了眼。 盈朱跟在夫人身边,一同去过的宴席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场,就连以容貌著称的琼枝郡主,被文人墨客称赞像精雕细琢的珠翠宝石,可盈朱却觉得,郡主虽然艳丽,但与二姑娘相比,少了几分鲜活气儿。 桑宁点点头,将笼着纱的帷帽戴在头上,轻纱薄如蝉翼,遮住少女的面庞,风吹过,恰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下颚。 宁儿快来,相国寺在城外,路程不近,若去的晚了,可就吃不着斋菜了。桑怡扶着桑宁的肩,语调中透着几分逗趣。 桑宁知道姐姐心疼自己,轻轻侧头,脸颊隔着薄纱蹭了蹭桑怡的手背,像乖巧的狸奴。 快上车吧。薛氏轻声催促。 桑怡将窗扇阖严,抬眸望向桑宁,神情比方才严肃些许,宁儿,今日为何要去相国寺,想必你心中有数,沈既白才华横溢,来日定有一番作为,若此人的品性与你相投,莫不如择了他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