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待斋饭送上来的时候,扶薇摘了纱帽,懒倦靠着一方软枕,听着外面的闲谈声。
一墙之隔,院子里的热闹清晰地传进茶室。
外面的那些人,谈什么的都有。
宿清焉侧耳听了听,唇边勾了几许笑。
扶薇抬眸望向他,问:“有趣吗?”
“从那些三言两语中去听别人的人生,是挺别有一番趣味。”宿清焉道。
扶薇仔细听了听,慢慢的,唇边也浮现了些笑意。每个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有自己人生的波澜起伏。即使是芝麻大点的小事,落在当事人当时的境况里,都成了天大的事情。又是寺庙之所,这些人来这儿大多有所求,所谈皆是今朝的困苦与心愿。
突然有人不再说自己求佛之事,而谈起了政事。
“听说晋国的定安王马上要来了。我看晋国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早晚要干出点什么坏事来!”
“以前太上皇身强力壮的时候,晋国那帮孙子什么也不敢做。自然太上皇急症瘫倒在床榻之上,晋国就开始不老实了啊!”
“唉。也不奇怪。咱们陛下登基的时候才七岁呢!”
“要我说,当初还不如让平南王继位……”
话题说到这里,外面那一桌的人显然都意识到有些失言,不敢再深说。
片刻之后,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又道:“旁的先不议,今年晋国又来,不知道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前年不是来过一趟?打劫了那么多东西走!”说话之人显然语气里带着气愤。
“我听说,前年晋国皇帝皇子来的那一趟,本来想让咱们割城池。是长公主在别宫待了一整晚,才免去割城池的下场……”
“要我说,今年再让长公主出面就是了!这个长公主别的本事没有,哄男人那还不是有一手……”
“咳,别说了。这是寺里呢……”
那一桌的人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佛门之地,不该胡言乱语,有些话不能乱说,免得污了佛祖之耳。
扶薇挑了挑眉,颇为无语。她只是想听听别人的人生,怎么又听到关于她的流言了。
真是有些扫兴。
宿清焉突然伸手,捂住了扶薇的耳朵。
扶薇诧异地转过头望向他,甚至心神一紧,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审视着他。
她拉开宿清焉的手,道:“他们好像不说了。”
宿清焉听了听,点头:“好像是。”
“你为什么不想我听?”扶薇试探着去问他。
宿清焉反问:“这些话有什么好听的?”
扶薇望着他的这双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一定会第一时间说出来。宿清焉,向来坦荡,从不遮遮掩掩。
不像她。
小和尚端着斋饭进来,将简单的一道道素菜摆在桌上。
扶薇流言听得多了,并不怎么在意。她拿起筷子吃斋饭,转眼间已经将外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抛之脑后。
“味道还不错。”扶薇一连吃了三口小葱拌豆腐。
宿清焉也夹了一块来尝,尝过味道,大致要加什么调料,日后也好给扶薇做。
万福寺在山上,今日折腾一番。扶薇在回去的路上便在马车里睡着了。
她枕在宿清焉的腿上,起先睡得不沉,断断续续。后来渐渐睡沉,直到马车停下来也无绝,宿清焉小心翼翼将她抱下马车。
扶薇在他怀里睁开眼,望着他。
宿清焉垂眸对她笑,温声:“睡吧。”
扶薇又闭上眼睛,将脸紧贴在他胸口,躲避冬日的寒风。
他的怀里很暖。
可惜,不用拥有太久。
又隔一日,二人启程回水竹县。
腊月二十六,马车到了水竹县,缓慢地穿过水竹县。
听着马车外面熟悉的叫卖声,扶薇突然说:“还给我做除夕的花灯吗?”
“当然。”宿清焉对她笑了笑。他掀开垂帘往外望了一眼,问:“这是回绘云楼?”
扶薇垂下眼睛,淡声:“我的东西都搬回绘云楼了,自然回这里。”
这话倒不算全对。她的东西虽然都从宿家搬走了,可是如今也没什么东西放在绘云楼。
扶薇轻声:“我先去绘云楼呢。宿郎回家去吧。这么久不见,你母亲定然很是想你。”
“也好。”宿清焉颔首。他确实心里记挂着母亲,想要回家去看望母亲。
长街上的路人和沿街的商贩皆放下手里的事情,诧异地目送马车往绘云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