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圭双手捏着袖口抬臂观看双袖暗纹理,笑吟吟模样:“子远你也见到了,经营家资便是我如今唯一的乐趣了。家资丰厚,在这乱世中,我不费,难道留给外人?”
“这……”许攸皱眉:“子伯,你知道我在顾虑什么。”
河北大清洗后,许攸的重要性大降,现在就跟娄圭这个清闲的南阳旧人玩耍、走动。
娄圭不缺钱,这段时间没少资助许攸。
曹操给许攸的那点俸禄,还不够许攸买两个娇俏妾室,买了也养活不起。
娄圭只是笑了笑,扭头又看黎阳二城方向,咧嘴笑了笑,又回头看许攸。
许攸自然也看明白娄圭的意思,只要那黎阳二城还在,那曹公永远就是个宽和待人的曹公。
两人都是曹操的老朋友,此刻谁没怨气?
娄圭见许攸还要再劝,立刻就说:“子远再劝,你我今日这羊可就没了滋味。”
许攸这才斜眼去看,给娄圭送冬装、零钱、食物的娄氏仆僮正在宰杀黄羊,还有的仆僮设立帷幕。
两个人都领着参赞军机的差使,虽然不负责什么重要的项目,但地位远高于领兵将校。
大营外设立帷幕挡挡风吃个便饭,权当郊游野餐,谁能过问?
就是把典军校尉丁斐拉过来,也不会过问这点微末小事。
帷幕之中,两人落座。
帷幕将各方视线挡住,看不到军营,看不到甬道,也看不到黎阳二城,烦恼立刻就少了大半。
两个人并桌而坐,娄圭划开泥封,对许攸酌酒时遗憾说:“不知为何,今年七月菊水干涸。”
“菊水怎会干涸?”
两个都是南阳人,一个在菊水之南的阴县,一个住在菊水东侧的宛城附近。
南阳人喝菊酒,首推菊水源头的菊。
两人闲聊着菊水干涸一事,小口饮着从许都运来的美酒。
都不敢过量饮酒,正因为是曹操的早年好友,他们现在真的不敢赌。
曹操为了立威,什么事情都敢干。
官渡战役前期,曹操有一日午睡,再三吩咐两个侍妾将他按时喊醒。
结果他沉睡不起,侍妾不忍心打搅,曹操睡醒后立刻杀了两个宠爱的侍妾。
军中饮酒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正要抓你时,饮一口都是死罪。
故而许攸饮了一杯菊酒后,就见娄圭已经将空酒杯倒扣,双手抱起酒瓮:“子远,来洗手。”
许攸很是不舍,但还是起身跟着娄圭到一侧,用酒水洗手:“这是何故?”
“南阳有一些流言,说是博望坡一役后,黑贼收刘玄德、夏侯元让重伤兵士五百余人。治伤时以就拿酒水清洗伤口,而后收养于南乡县,竟然有四百多人痊愈!”
娄圭讲述着,许攸缓缓点头,洗了洗手就开始洗脸。
还真别说,菊酒洗脸带给他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唤醒了沉睡的面部肌肤,有一种回到少年时的沁润质感。
“还真是奇妙。”
许攸取出手巾擦拭脸颊、双手,从娄圭手里接住酒坛:“该子伯了……这酒水本就有辟邪、杀毒、除虫之效,用来清洗伤口确实该有奇效。”
他现在孤身一个人,家人、门生故吏、部曲全没了。
有时候也生出抛弃这仅有的官职,入山求道之心。
现在听了菊水枯竭,以及诡异的重伤士兵高比例痊愈的传说,心中又痒痒起来。
只是这个念头只在心中缠绕滋生,就连娄圭,他也不敢透露一丝一毫。
娄圭也是洗手、洗脸,就连耳朵也掏洗一番,擦干酒水痕迹这才松一口气。
哪怕曹操要翻脸,他们也只是拿酒水洗脸洗手,这一条杀身令就能绕过去。
两人留下酒瓮,重新回到桌前。
许攸则扎紧双袖,直身跪坐,双手按在琴上拨弄琴弦。
娄圭则为两人烹煮茶汤,这半年许都也悄悄开始流行喝茶,荆州茶价上涨。
很不幸,娄圭的身价这半年里莫名其妙又暴增将近三倍。
他很清楚许都权贵为什么突然热衷于饮茶,也知道自己在家乡的小茶庄顿时成了个巨大钱窝。
也亏茶庄在南乡境内,郡守伊籍是个宽厚的人,伊籍不动手,谁能抢娄圭的祖传茶庄?
烹茶完毕,娄圭取出一叠信纸递给许攸:“子远,对蔡伯喈遗书可有意乎?”
许攸看信,这是娄圭的族弟娄光送来的。
许攸皱眉:“孟德与蔡伯喈是忘年之交,子伯的意思是?”
“我想变卖家资,多购好绢,去长安誊抄蔡伯喈藏书。”
娄圭斜眼去看孤伶伶放在十几步外的酒瓮:“富贵不还乡,如似锦衣夜行。”
他持有的财富比例已经发生巨大变化,颍川的庄园已经不如家乡的祖传茶庄。
南乡郡守伊籍今年不动手,难保这个人明年不动手。
茶庄的利润暴涨,娄圭回乡后什么也不干,也能快速壮大起来。
许攸抬手捏须,眯眼沉吟:“若是说动孟德,你我还能脱身。若仅仅是蔡伯喈遗书,恐难让孟德满意。”
想了想,许攸看娄圭:“子伯可敢做死间?”
见娄圭收敛笑容,许攸神色如常:“我孤身一人,想做死间,孟德也不会信我。子伯若是信我,子伯先行一步,如此你我再合力,我带几位侄儿不难跳出牢笼。”
“否则那黑虎牙养精蓄锐后,关东谁人能挡?”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