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离着不远,远远就看到大门挂着白幡,有腰缠白布的下人正在门口洒扫。
傅叶歌停下脚步,连忙将露出来的明色袖边塞回去,要是穿着鲜艳上门拜祭,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陈筱艾也将发髻上的红色发带解下,拿在手里没处放,转头就是卓煜挺拔的身姿,索性都塞进卓煜的衣服里。
卓煜由着她塞,塞完了还不忘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阿史在一旁目瞪口呆。
刘府的管家迎了出来,听傅叶歌说是来祭拜的,竟还带着卓侯爷,连忙躬身请他们二位进去。
刘府虽不大,但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宅都打理得整齐干净,只有一两个人下人抱着东西轻声走动,都是规规矩矩的。
灵堂里摆放的棺木十分明显,地下的火盆还烧着纸钱。
刘夫人披麻戴孝,领着一双儿女,红着眼睛上前来行礼:“见过侯爷,傅公子.......家父家母卧病在床,恕不能来见客,还请海涵。”
“刘夫人客气了。”
陈筱艾打量着与傅叶歌说话的刘夫人,刘夫人是方形脸,但脸廓线条不似男人般硬直,而是柔和的弧度,这便中和了那股稍显男人的气质,多了股年龄稍长的慈和,只是那两道妩媚的柳叶眉不太适合她,因为她的脸型和五官都透露出淡淡的威严感,总体而言就是有些男相。
倒不太像只在宅院里管家的女人。
几人祭拜过后,刘夫人单独领着儿子到他们跟前来,言辞恳切道:“想必各位也知道,几位堂伯堂叔上门的事情......外子虽然不在了,但家父家母身子还算硬朗,家中也有长子,绝不到被鸠占鹊巢的时候。”
刘夫人说着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肩膀,说道:“我儿年虽年纪尚小,但从小就聪明伶俐,精通算盘,他父亲和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来日定能接过他父亲的担子,还请诸位看在我们孤儿寡母,以后能照拂一二。”
说完领着儿子就要跪下去,傅叶歌和阿史连忙搀扶,又是一番安慰。
陈筱艾在一旁听着,扯了扯卓煜的腰带,两人躲到一边去说话。
“不只后事办得井井有条,连将儿子的未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大人你和傅叶歌一到,还有条有理的托付上了。”陈筱艾说道,“这位刘夫人,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吗?”
“感觉倒有点像我接触过的那些夫人命妇们。”卓煜也看了眼刘夫人,“她出身应该不错,起码是读过书的。”
刘家不算大户人家,但因为有生意和铺子,平常也需迎来送往,像这样的人家娉来的正室夫人大都只需会管家看账簿就好,能让卓煜这样评价,这位刘夫人应该不是她丈夫所形容的那般。
那她丈夫的死到底有没有另外的隐情?
陈筱艾回头看了眼棺木,发现刘夫人的小女儿手里捏着几片叶子,走到廊下的阶梯上,坐下来将叶子抠得细细碎碎。
“乖乖,你指甲都脏掉啦。”陈筱艾一看,小姑娘的指甲缝里全是绿色的汁液,连忙掏出帕子来帮她擦干净。
小姑娘乖乖的让陈筱艾擦手指,盯着陈筱艾看了好一会,软软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
“那是因为你还小啊,以后会看到更多的。”陈筱艾笑眯眯道,“你t长得也很好看啊,长大后会是个美人的。”
小姑娘却摇头,垂头丧气道:“不会的,我长得像娘亲,长大后也不会好看。”
此话一出,连卓煜都有一些意外地挑起眉毛,这小姑娘才多大,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难听话?是谁说给她听的吗?
“他们乱说的。”陈筱艾皱着眉,理了理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头发,“你和你娘亲都是五官端正,女大十八变,只会长得越来越好,跟你说这些的人真是屁都不懂,咱们不要听。”
小姑娘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可、可是爹爹就是这样说的.......”
我去!哪里来的混账老爹,居然跟自己女儿说这样的话!这不仅仅是嫌弃女儿,还拐弯抹角地不满妻子的长相。
陈筱艾瞄了一眼棺材,这刘掌柜......根本不是在外表现的那般体恤妻子吧?
“你爹爹还曾跟你说过什么?”卓煜也跟着蹲下来,从荷包里拿出两块软糖来给小姑娘,又掏了两块给陈筱艾。
小姑娘的胆子意外的大,她并不害怕卓煜,一边含着糖一边转了转眼珠子,说道:“爹爹还问我,要不要给我和哥哥换一个漂亮的新娘亲.......”
陈筱艾低声骂道:“傅叶歌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喝酒......大人你得管管傅叶歌。”
卓煜拍拍她的头顶,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着小姑娘单纯无知的眼神,又问道:“你爹爹,为什么说要给你换娘亲?”
小姑娘有些雀跃道:“因为爹爹认识漂亮的姨姨,还给我带糖吃呢!”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陈筱艾迟疑道:“你见过你说的姨姨吗?”
“见过呢,我为了吓爹爹,藏在马车里,爹爹不知道,带着我去了老房子,在那里见到的漂亮姨姨。”小姑娘越说越兴奋,转头看向一脸苍白的管家,“曾伯伯也在呢!”
“莹儿!”
刘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她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身后是一脸惊疑不定的傅叶歌和阿史。
他俩估计也听到小姑娘说的话了。
刘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扯起女儿,生气道:“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平常也就罢了,这会子又来胡诌!丫头呢,快带小姐回去!”
刘莹被自己母亲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她撇了撇嘴,开始抽泣起来。
她的哥哥刘行看到了,连忙走过来护着妹妹,朝刘夫人求情道:“母亲,您别骂妹妹,她的病才刚刚好,经不起吓,而且.......”
刘行的眼神在刘夫人和曾管家身上转了转,咬着嘴唇道:“您和曾管家,的确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对不对?”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曾管家更是差点跪在地上,刘夫人气急了,大声道:“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尽在那胡言乱语!娘亲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
“妹妹年纪小,你们还能骗得她去。”刘行盯着母亲,嘴里肯定道,“父亲生前多次在深夜出门,有时回来,有时彻夜不归,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儿子以为父亲只是出门应酬,便没当一回事。”
“你、你父亲出门也的确是去应酬。”
“那为何是去的旧宅?”
刘行应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眼睛清明而坚定,他说道:“妹妹那次捉迷藏并不是偶然,父亲去的一直都是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