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这个点人不多,除了一个清点药材的,剩下三个都是来拿药的,没多久就走了。 “掌门…有何吩咐?”他小心翼翼放下铜秤,给段清和行了个礼。 她想要给单小雨用上好方子,但实在不了解这其中的配比玄妙,还是要依靠懂行的人来做。 弟子懂得察言观色,立马开始介绍自己:“弟子名唤张修,以前跟着徐长老做事情的,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被长老调到这药房来工作,已经干了几年了,掌门记不得我也是正常。” 张修摸摸脑袋,有些得意。 段清和观察此人,模样打扮平凡普通,属于是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模样。他的双手粗砺,手背要同别处黑一些,应该是长久在阳光下采摘药材的缘故。而他刚才放下的铜秤里装有二两左右的深紫色药草,段清和一眼看出这是补血增阳的虎山,她知晓西边住的徐云浩和他的狐朋狗友就靠这些补上被淫乐蚕食掉的生命力。 因为有这个人情在,段清和并不怕眼前人会泄露单小雨情期来的事情。 张修闻之一动,他下意识想问为什么,段清和的视线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他莫名心虚,问不出口了。 段清和不语,她不说给谁,这人居然没问。 段清和走近几步,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张修心上。他背对着段清和,假装抓药,实际慌得满头大汗。 段清和眼神中的疑惑并未消散,她借着去开火烧炉的功夫,侧目仔细瞧着张修抓药。 张修准备好了药粉,第一反应不是给段清和送去,而是先看她,段清和先一步扭过头,装作继续烧炉的模样,张修见她没往这里看,悄悄地抽出袖中的小瓶子,倒了些深颜色的粉末混在里面。这个动作前后不过短短三秒,却被段清和看得一清二楚。 张修笑着将药包拿过来,段清和并未接手,而是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我好学了以后应急用。” “哦,若是没有九龙子和雪参,也可以用干龙、桂子果来代替,只是药效差一点…” 段清和静默几秒,忽然一声冷笑。她一下从坐上站起,夺过药包,一手拿着药包,一手掐住张修的下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将药包狠狠塞到了他嘴里! 张修被自己磨的药粉塞了满嘴,苦得他脸皱成一团,咳出来的都是粉末。 段清和冷言道:“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在里面加了什么吗?!” 段清和一脚踢到张修膝窝上,眼前人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大喊着求饶:“掌门!掌门…饶命,饶命啊!” 张修的脸迅速红胀起来,汗水像雨水滴落在地上,段清和看着不像是害怕才有的表现,定是他偷偷加的东西害的。 张修捂着胸口,艰难喘气道:“剑花干、熊心血…和和虎芝混合的…催…催情药…” “对不起掌门…不是我要害她的…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啊!有人要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受了他的命令…” 张修被吓得崩溃,断断续续不知所云。 “我我不能说…不…不!别杀我!我说…我说!” “住手!”徐长风风尘仆仆赶来,一脚踹开药房门,对着段清和怒声道:“张修好歹算得上你的师弟,你就这么对他吗!” 他睁圆了一双红眼,解释道:“长老,我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嘿…嘿嘿嘿!” 他扶额苦叹,身边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愚蠢。 徐长风拍了拍衣袖,暗自运功压下药房里的怒气,他开口道:“清和啊…有些事情,虽然手段很下作,但目的是好的。张修下的只是短暂催情的药剂,就算当时不泄出去,隔一段时间,也会恢复正常的…你说是不是?” “可笑…”段清和后槽牙咬紧,怒道:“雪华宫什么时候需要这种肮脏手段来维护利益!” “对。”徐长风直言不讳:”不光如此,我还要你与她结契,将她永远留在你身边。” 看着段清和越来越黑的脸色,徐长风更觉失望。这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懂趋利避害。 徐长风知道段清和不会听自己的话,他只想告诉段清和:打从一开始,她们两个就没有选择。 他话音刚落,锋利剑尖直刺他面门而来!剑,他居然失去了闪避的力量! 凛冽的寒意,比深冬的大雪还要冻上十分。徐长风直勾勾看着剑尖,瞳孔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我要解药。” 徐长风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他死瞪着段清和,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徐长风踩在段清和身上久了,头一回遭到如此严重的侮辱,他无法接受,也想要拔出剑来好好教训她。 “你!” 就算给段清和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对自己。 段清和依旧举着剑,她沉声道:“我说了,我要解药。” “唔…” “给你。”徐长风将药包扔去,他见长剑还没放下,又气道:“还想怎样?” “我要雪华宫保护夜雨眠,将她安安稳稳地送下山。” “这不是买卖!这是命令。” “至于二…呵,你要是眼睛够尖,就知道我为什么了。” “你在练九霄心经!” “你…你既然在练,为何不闭关?” “当初因为闭关酿成了大错。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徐长风对她的选择表示惊讶,怀疑道:“闭关都战胜不了的心魔,我不信现在的你能打败。” “哈!”徐长风嘲道:“好一个一人承担…” “不会。”段清和肯定道。 “你这个人啊…唉,但凡无耻那么一点点,至于占着天大的机遇做些卑躬屈膝的事情嘛。权利、财富、女人,哪个不是送到你面前,可你偏偏不要啊!眼看着被别人占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人才…” 如果段清和没那么高尚,她早就比现在幸福多的多。 林木榕看着单小雨睡下,悄悄从门口遛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好了门。 她张开双臂放松筋骨,漫无目的地在雪华宫游走。 林木榕呼吸一口雨后空气,闷热的五脏开始有了凉意。 “诶?段清和。”她侧头看去,就见段清和在朝她走来。 “喂,你这什么表情啊?我欠你钱了吗?”林木榕嫌弃道。 要知道以前两人绝对不可能坐在一张长板凳上,恨不得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远。这次还是段清和主动,着实让林木榕有些不适应。 扑通 段清和,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我告诉你啊,就算做了…也不关你事…我…诶?”林木榕说着,段清和就将一个药包丢在她怀里。 段清和闷闷开口:“解药。” “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们上山的…”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酒囊,打开瓶盖就开始往嘴里倒酒。 林木榕复杂地看着她,问道:“段清和,你别吓我,怎么了这是?莫名其妙的,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我从未想到他们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小雨,作为一个掌门,什么都不能管,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她,才信誓旦旦接你们过来,结果竟让你们更加危险…我对不起小雨…对不起她…呜—” “段清和,你先冷静点…”林木榕悄悄拿过她的酒囊,丢远了些。 “你…不许…欺负她!” “总之,你要…爱她!” 她不说林木榕也不会打骂单小雨啊。 “怎么成这样了…照顾完单小雨还要照顾你啊…?” “林木榕…”一旁的段清和声音恢复了几分,压不住还有哭腔泄出来。 “不然…我怕你也走不了了。” “不需要你说,我一定会走的。” “万千烦恼万千丝,痴念于心无尽期。” “忘情…忘情…”她闭目而坐,酒气从体内蒸腾排出,林木榕抓紧了衣服,好像有股寒风呼啸而来,大夏天的,怎么能这么冷! “好像…是该快点走…” 她回头望向单小雨的房门,不舍地注视着。许久后,她笑骂道:“段清和,她要是问起来,你可得说是你发酒疯赶我走的哦。”段清和不回话,林木榕就这么在单小雨门外干坐了许久,两个人,各有各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