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姐姐!小雨姐姐!” 硬邦邦的石阶梯撞在还未发育完的脆弱身体上,全身骨头仿佛要就地散架一般。豆芙下意识护住了头部,等到身体终于停下,她的两手满是尘土和伤痕,要是换做脑袋,她怕是要交了这条小命了。 “唔…啊…”她尝试动了动四肢,发现并没有骨折,当下松了一口气。 豆芙爬着摸索到了宝剑边上,急忙吹去上面的灰尘,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 自古以来,习武之人最看重的就是兵器。以剑客为例,世人认为剑中有灵,人生中第一把宝剑中孕育的便是独属于自己的剑灵。若是宝剑损坏或被替代,那属于剑客的剑灵便会即刻死亡。在此之上,能与剑灵通感者,便能成就天下独一无二的强大剑术。可惜岁月匆匆,江湖上能达到此境界的人屈指可数,大多也已消失在了历史中,只留下一知半解的武林秘籍供江湖人学习。 豆芙一眼就看中了这把宝剑,几经折磨才被自己真正拥有。连名字都还没想好,如今便摔了,可把她心疼坏了。 “啊呀…坏事怎么一件接一件来?” 越往深处走,风声便越大。刚才在上面时,她从单小雨那学到了听风声辨位,如今也算学以致用。 她继续前进,约莫走了十几米,前路就被一扇门给挡住了。 她将耳朵贴在门壁上,连敲几下,又转到石壁上敲几下,两者声音不同,门处要清脆一些,说明这门可以活动,对面有空间。 “奇怪了,按理应该有按钮才对。”她趴在地上寻找,机关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些油渍。 她顺着油渍找到了一处墙角,扒开密密麻麻的藤蔓,果不其然发现了机关按钮。 按钮按下,石门开始颤动,一股冷湿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臭味扑面而来。 室内的空间格外宽敞,正中心的囚笼极其瞩目。洞顶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龙涎似的水流顺着牙齿滴落在牢中。 “啊!怪物啊!” 他从发丝缝隙看着豆芙,打量了几眼,默不作声。 他没说话,倒是旁边笼子里的人开始发出诡异恐怖的笑声。这笑声断断续续,尖利无比,比清早的鸡鸣还要高亢。 女人干笑了一阵后,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眼白处遍布满了红血丝,干涸的皮肤上全是皱纹,她的右半边嘴唇居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牙齿都阴森森露了出来。 女人一直在盯着她看,裂开的嘴角上下开合,好像在说什么,豆芙一点也没听清。 豆芙问出口才觉得不对,这两人一看就是被关了好多年的,怎么可能知道哪里出去。 “还是不要理他们两个好了,真恐怖…啊呀!” 她突然被拉住了脚踝,重心不稳一个后仰就往后摔了下去! 她低头一看,是牢里的那个男人抓住了她的脚踝。 “放开!放开!” “可恶!你再不放,我就…我就…” 她回头一看,宝剑不知何时飞到了牢里,直接落在了男人身旁。 她挣扎着从男人手中脱离,眼巴巴看着牢里的宝剑,快要哭出来。 “我的剑拿不到了小雨姐姐——” 豆芙崩溃地大哭起来,整个地下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走开!你走开!怪物!” 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衣角这下全被撕碎了,男人手里拽着破旧的蓝色布料,仔细查看片刻。 “小宝,你终于来见我们了…你终于来了!” “小宝…真的是你!娘终于见到你了…” 豆芙打住了抽泣,她不解道:“什么小宝?我不是小宝!” 豆芙试图将手臂伸进去拿,谁知差点被男人捉住,她立刻把手抽了回去。 胎记…?! 一股冷意从头到脚直灌下来,浇得她原地宕机了好长时间。 “雪华宫把你从爹娘身边夺走,已经十几年了!!!” “不可能!不可能!”豆芙 “疯子,你们两个是疯子,是怪物!” 开什么玩笑,从记事起,自己就是在雪华宫苟且偷生。吃别人吃过的,穿别人不要的。疼了自己忍,痛了自己扛,哪天不是这么过来的? “别人有双亲,我没有!我就是野孩子,他们说的对,我就是野孩子!” “小宝…我本是大刀会首领仇英,你娘是西山城的织户崔玉,我们在沧澜山西边定居,本来准备卸去首领之职,与你们过上平凡日子。谁知当时江湖动乱,雪华宫与大刀会在地盘利益上起了不小的矛盾,渐渐的,矛盾变成冲突……你娘和你不幸被发现,他们要挟我投降,我…我违背大刀会众人意愿率先投降,本以为他们可以放过你们和大刀会,谁知道…那群人面兽心的阴险之徒,把我关起来后就下令扫清大刀会所有成员!不光如此…他们还将你从我们身边夺走,继续威胁我们!咳咳咳…” 他继续道:“小宝…我们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拜他们所赐…!” “这…不会的。怎么可能会这样?”豆芙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她头疼地要炸开,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下去。 听见利刃出鞘的声音,豆芙一个激灵,赶忙喊道:“喂!你要干什么!” 银光闪闪的剑身被铸造得极其漂亮,豆芙完全不会想到第一个拔出剑的居然是把她当作女儿的怪物。 他举起剑,在豆芙的惊讶中,一下插进了他残废的右腿肚子里! 他的双腿本就没了感觉,如今一剑下去,连动都不动一下。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 男人继续动作,他惨白了双唇,笑道:“放心小宝,爹不痛。” 如纸般薄的脂肪下便是血红的肌肉组织,男人一点点将手探入口子里,他捣鼓一阵,终于找到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他将一个沾满粘稠血液的东西举了起来,大声道:“秘宝的钥匙!我藏了整整十年!!” “为了这个东西,居然白瞎了几百条人命…” “小宝…拿着它,一定要保管好!去西山城东北角的大榕树下,在根茎最粗的那块地方,往下挖半米,就能看见锦盒,用这个…打开它!” “小宝!”男人激动起来,“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你拿到了盒子里的东西,就可以…可以…帮我们…报仇…” 他的下半身已经浸在了鲜血中,眼皮艰难开合,每一下都要了他很大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隔壁的女人一双眼中全是泪水,她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豆芙。 “娘…”她小声叫了一句,女人嘴角弯起,伸出手掌想要抚摸她的头顶。 “呜呜呜呜,我真的好难受……我每天都梦到你们…但是都没有脸,我根本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呜呜呜,我也好想有家人陪着…不想做野孩子…我想你们…娘——” 女人紧抿唇瓣,缓慢轻柔地揉着她的发顶。 刚还摸她头的女人,此刻已经倒在了牢里,血水从嘴缝中不断溢出。 “啊…”豆芙瞳孔颤抖,猛地摔倒在地,喉咙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声音。 多重刺激让女孩失去了控制,她自顾自抱着剑和布包,步履蹒跚。 “爹娘…死了…” “西山城…大榕树…挖半米…西山城…大榕树…挖半米…西山城…” 大门打开,外头的阳光正烈,刺眼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