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冬日格外寒冷,秋天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撤走,一场鹅毛大雪便降临在了大地上。枝桠脱下了旧装,露出枯槁纤细的身体,还没向外人展示自己岁月勋章,便被白花花的雪堆盖住了身子,远远望过去,像是套了一件大白袄。 等到人去楼空,新人发现这积灰的角落里还有一处贴着大红喜字的箱子时,这白袄子早就化为了水,当初放的是什么,只有百年前的人才知道,他们也许已经投胎到了新的地方,不会为了每年的一点纸钱违背六道轮回的规定来告诉子女这是什么,一切在放进去的那刻就结束了,所有的期许、思念、祝愿,都在一箱子里,等到子女打开时,它们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乃至完全消散在了时间中。 婚姻与爱情,更看重缘分,在这个冬日还没到来前,作为官宦人家的千金,也许做梦都想不到命运会给自己找来这么一段缘分。 “小姐,这天气实在恶劣,马车卡着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穿着粗朴的马夫贴着帘子颤抖道。 许茜握紧了暖炉,妄图靠这小东西维持身体正常的温度。 马夫环顾四周,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不见牛羊,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啊。 “刚刚就不该信那老头的话,那个岔路口肯定是往左走才对,唉!都怪我!” “啊?!不行啊小姐,我不能进您马车的。”马夫回绝道。 许府千金小姐的马车岂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更别提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独自坐车出来已经是越界的举动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害得还不是自己… 许茜见他拒绝得干脆也不好说什么,她微微拉开车帘的一角,顿时外头的冷风就蹿了起来,蛮横霸道,把好不容易聚集的暖意又赶了出去。 这雪一时半会儿也不像能停的样子… 寒冷让意识变得昏沉,身体为了造热加倍消耗身体储存的能量,许茜迷迷糊糊中几乎快要睡过去。 就在她昏沉之时,外头突然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马夫显然比车里的许茜更加敏感,他推了推靠坐在前头的一个中年护卫,小声问道:“喂,什么东西?” 两人齐刷刷望向东北方,之间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过来,动静不小,把周围的雪都吹到了天上。 护卫应了声,他目送马夫远去。 入眼所及哪有什么活物,除了地上有些类似移动的痕迹,便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就在马夫准备离开时,他左后的树干后忽然伸出两只粗胳膊,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向后头。 马夫拼命挣扎,两手无助地拍打这粗壮的手臂,还没等他从惊吓中回神,只见一把亮银色的小匕首从他右脑前冒出,马夫瞪大了眼,发出凄厉的一生惨叫。 看见马夫断气,男人不光没抽开刀子,还顺时针拧了半圈,搅肉声刺耳恐怖。 “这是许府的马车,你不要命了!”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两米大汉走到护卫面前,粗哑的嗓子像是磨刀的砂石,他狠道:“里面坐的是许府的千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糟了…这是遇到强盗了… “不许过来!” 周围人全都淫荡笑出来。 不敢想象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她颤抖着拔出头上的发簪,将她抵在自己的手腕处,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恐惧,泪水无助滚落。 我好怕… 可一个人怎能比得上十几个人,不过几下,他就被砍了个细碎,那一刀刀的剁骨声与惨叫声让人想起那屠宰牲畜的腥臭地方,强烈的反胃与恶心攻击着许茜的神经,本就不稳的手彻底失去了控制,发钗落在地板上,滚到了座位底下的空隙中。 许茜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摸索,再慢一步,自己就要落入那群禽兽的手中,剧烈的恐惧让她越发难受,连呼吸都困难极了,只能倒在地上无助喘气。 许茜两眼失去了神色,她现在这般,和半只脚跨入地狱没两样。 外头的大汉解决完这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就朝着马车走去。 “等大哥享用完,一定记得兄弟们。” 为首的大汉搓着手,好像要打开一个装着宝物的匣子。 “啊!”大汉一声惨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正着,只见他胸口直直插了一把白玉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到地上,将一片的积雪都染成了红色。 周围人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领队被一柄剑夺取去了生命,大吼着包围了四周。 “敢杀我大哥,让你不得好死!” 女人蓝衣玉冠,玉树临风,靛蓝色的大裘随风起舞,袄子上的金色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狐尾毛领与雪花融为一体,好似天生就是雪中诞下的神人,她只一勾手,那柄插在大汉胸口的白玉剑便飞回了她手中。 “雪华宫?!”贼人们惊讶道。 “这女人刚靠偷袭才杀了大哥,正面交锋还不知道什么实力呢,兄弟们,我们上!为大哥报仇!” 十几人嚎叫声震天响,举着大刀、棒槌就要拆了这马车。 “不识好歹,就让你们死在这!” “受死!” 在贼人们的惊讶声中,只听她大呵一声:“银月剑法第一重,见月!” “啊?!” 段清和持剑落地,如山野仙鹤一般,正气逼人。 段清和瞬身躲过,斧子力道之大,在地上劈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她从大汉的手臂下方穿过,同时手腕旋转,剑居然直接贴着大汉的关节连接处划了过去,拿斧子的两头手臂就好像案板上的牛,被庖丁一刀便断了骨肉。 大汉血流如注,没多久就摔在地上,挣扎几下没了气息。 “跑?哼!”段清和收剑入鞘,拍拍手。 刚才还洁白的雪地如今早就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浆肉泥。 “嗯。”段清和点头回应,她目光转向马车,慢慢走了过去。 车帘一点点被拉开,外头的阳光不似冬日般寒冷,反而温暖如春。 “姑娘,你没事吧?” 许茜不回答她的话,她一瞬间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珠滑落,呜咽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崩溃得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怕她看见自己的丑态,捂着脸不让她看。 段清和见这女子年纪不大,就叫来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同门,让她安慰车里的女子。 “许府…”段清和叹息一声,说道:“马上派人送她回去,记住要贴身护送,小心狼山帮的余孽卷土重来。” 许茜被扶出了马车,她的视线还贴在段清和身上,久久不散。 她就像一阵风,来了就去了,没一点留恋。 这个半路被她救下的女子,或许在她印象里还没狼山帮的贼人来得清楚。 “恩人…” 也是自己的缘分。 她是自己的…缘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