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二十二,夜幕降临,弯月高悬。沧澜山峰隐去了锋芒,山脚下的琼楼殿宇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像是成百上千只萤火虫栖在山林中。 经过湖水的反射,月光得以照亮木亭,而站在亭子二楼的蓝衣女人,依旧隐遁与黑暗之中。 不多时,旁边飞来一只绿翅小虫,绕了女人几圈,扑扇着翅膀飞向了女人注视着的水面上。它停了翅膀,小足稳当当站立在水面之上,在它脚下,是数丈的深渊,足够让它尸骨无存… 段清和握紧了腰际悬挂的白剑,她深深吸了口气,明明是夏日,迎面吹来的湖风却像挂着冰霜一般刺骨,这股凉意凝在段清和周围,她握剑的双手已经被冻得泛红,白玉制的剑身从内到外发出淡蓝色的光泽,时间越长,光线越强,逐渐从蓝色变成了亮白,足以比肩今日的月光。 白玉剑利刃出鞘,横刀划过湖面,强大的浪状气流从剑刃处喷出,扫向湖面,卷起一层水浪涌到了几十米开外,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湖岸边。 尖锐刺耳的爆鸣声如战场中的雷火,震得远处树林飞起四五群栖息的鸟儿,惊叫着逃离。 段清和反方向又转了下手腕,从另一边串出一条游龙般的水浪,依次穿过了三道水墙,每经过一道,它的身子就膨胀一圈,三道都穿过后,龙型完备,翱翔着一举冲向天边的弯月,张牙舞爪,有吞云吐雾之势。 段清和冒出冷汗,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咬得唇瓣出了血,水龙向前动一下她的痛苦就增了十倍,浑身筋骨仿佛被生拉硬扯一般,心脏更是跳得凶猛,下一秒将要炸开似的。 可惜那水龙腾到了空中,有奔袭向月的气势,却在关键期失败。天空中的巨龙从尾到头消散,最后一秒中它圆睁着眼,不甘地望着那触手可及的月亮,只要再撑一点时间,它就能登上这月了,这段距离,段清和花了几十年也没能成功。 看完了一整场的白发老人从旁走出,来到段清和背后,他拧着粗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绷着,沉声道:“还是这般吗…” 男人话如霹雳,段清和脸上阴云笼罩,冷声道:“着急有何用,这么多年了,我总困在这一步,无论什么方法、什么时间、什么心境,我都试过了,还是没用。” 这个年过古稀的白发男人正是雪华宫西宫长老,段清和的师父,银月剑法的创始人——徐长风。 徐长风摸了把胡须,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你如今已超过为师,为师还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如今你的银月剑法已经练到极致,但是心法却不够强大,你的斩月之所以会半途而废,多半是你的心法支撑不了如此强大的功力,心法崩溃,你将承受万剑斩心之苦,纵使你是铁做的,也撑不下去。” “您的意思是让我再次尝试那《九霄心经》吗?” “《九霄心经》是我派看家秘宝,珍贵程度比银月剑法和霓天剑法加起来还要重要,你既有如此天赋和能力,为何不再次挑战这心经?” “你是雪华宫的掌门,这么多年了,也懂得许多东西了,不用我这个老头子来教你…” 段清和恍惚一瞬,艰难道:“练不成的。” “段清和,几年前她毁你声名,让整个雪华宫好不容易打下的名望折了一半,你是知道雪华宫被耻笑的滋味的…” “段清和…你当初的任性我忍了,雪华宫可以给你收拾烂摊子。但现在!你是掌门,是雪华宫唯一的希望,你若还执意过去,是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什么?”她说得小声,徐长风一把年纪了,没听清她的嘀咕。 他看向携仙剑,眼波留恋:“这把剑是你的机缘,是老天给你的礼物,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过去神采,仿佛昨日… 什么闭血剑法,不过是不入流的野功夫罢了,也就唬过那些没有见识的凡夫俗子,真要打上生死局,段清和未必会输! 古有云太上忘情… “怎么办才好…”我的境界。修行过程中心魔遍地,一不小心就要走火入魔,当初自己修习了四分之一,便被心魔折磨得生不如死,若不是她陪着自己,给自己鼓励,自己怎么可能会撑到最后一关? 谁知道呢,最后一关的心魔,却是她… 失败后雪华宫三百弟子齐心协力把自己从生死关上拉了回来,她因为这件事被波及,是自己亏欠了她…都是自己的错… 徐长风摇头叹息,纵有再多不满,她当耳旁风,自己有什么办法。 他拂袖离开,路过木亭旁的巨石时,顿了足,注视着石头上苍劲有力刻着的诗句。 徐长风摇头轻笑,笑容浮于皮肉,内里如千年寒冰般冰冷。 … “真鲜~” 单小雨瞄了眼她的屁股,问道:“没事了?” “你那药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功效还挺厉害,虽然味道恶心了点…但涂外伤一会儿就好了。” “你看,这一点疤都没留下,屁股涂了药,一柱香后就可以坐了,真神奇。” “要是我说这药很贵很贵,让你赔钱,你怎么办?” “你那么厉害,谁伤得了你啊?” “这药是以前一场拍卖会得的,造型平平无奇,拍得人少,我当时跟着尤琇,也参与了一波。” “又笑我…”林木榕摊手,自暴自弃道:“啊对对对,我太菜了~” “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单小雨忙按住她,“好了,你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 今夜的月色很美,庄子里别有一番景致。只是今日起得早,单小雨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无心赏景。 梦里,一片漆黑。 她走了一阵,眼前景象开始变换,终于出现了色彩。 单小雨伸出右手,想要触碰这抹蓝色,它像小精灵一样盘旋在指尖,等到她握住时却从指缝中溜了出去,单小雨捉了十几下,也没办法捉住它。 那抹蓝色停在原地,单小雨越走越远,背后的黑暗侵蚀而来,蓝色消失不见。 她加快了步子,朝歌曲声奔去。 谁在她梦里唱戏? 台上,女人身着火红戏服,唱调婉转悠扬,似有千思万绪包含其中,听之可怜、苦闷至极。 她止住了动作,周围的乐器声也停了下来。 “雨眠…好听吗?我给你再唱一曲,可好?” “李玥仪…是你…” “不要…不要…” “啊!”单小雨惊声弹起,汗水打湿了床面,睡前点的一根蜡烛已经燃了一半,也没过多少时间… 她长呼一口气,眼中失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