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亲自结束这无望的生命，换苏沫自由，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勇敢且疯狂的事了。周千乘得到苏潜去世的消息时，有短暂的不适感从心底划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手中溜走，他抓不住。这感觉让他心跳剧烈。 “走得很急，很多东西都没拿。”房东就住隔壁，絮絮叨叨和周千乘抱怨，然后又打量了他几眼，问他，“小伙子，你要租吗？” 等他拿着一串钥匙站在逼仄的客厅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房东挺激动的，说先把房间打扫干净，让他晚一点搬过来。他拒绝了，然后在房东满意的目光中第二次走进这间房子。 小卧室的门半掩着，是苏沫的卧室。周千乘推门走进去，里面还有一丝很淡的糯米香。相比其他区域，这间屋子明显空旷许多，衣物、床品、书，原本塞得满满的地方都空了。 ——那是之前周千乘想要看却被苏沫憋着劲不让看的，再往前，是苏沫说过要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周千乘还记得，自己一旦冒出动这个盒子的念头，苏沫就拼命一样地把它藏起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 盒子里的东西并没太出乎周千乘意料，是厚厚一叠速写纸。出乎意料的，是纸上的人。最上面一张，人物线条利落，眉眼轮廓清晰，唯有嘴唇没有落笔。 他迟来地意识到，他两次被苏沫拒绝碰这个盒子时，其实有微妙的不同。最近一次，在这间屋子里，苏沫带着恐惧和被人识破的惊惶。再往前，他生日前夕，苏沫带着羞怯，带着希望在恰当时刻同人分享的快乐。 叶遥桑死了，他恨周长川冷血无情，恨没过几天便“他人亦已歌”。也恨苏家人，是苏潜害得叶遥桑的死成为一个笑话，一场丑闻，甚至成为暗合他人心意的突发事件。他恨不得苏家全家不得好死，恨得每天每晚睡不着，恨得想把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小孩儿掐死。 他恨苏沫。可他也只剩苏沫了。 向来在学校里专恣跋扈的蒋林和于商同时退学。原因众说纷纭，但很快有确凿消息传出，两人都受了伤，很重，蒋林甚至进了icu，抢救了几天才脱离危险。有和院方熟悉的学生很快带来新消息，蒋林脑干受伤，即便没有生命危险，醒来几率也渺茫。于商也好不到哪里去。 渐渐地，大家咂摸过味儿来，这些退学的学生有个共同点：都欺负过初中部那个叫苏沫的小孩儿。 周长川是个很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他和大儿子的关系已岌岌可危，他有意修缮，也有意让周千乘更深刻地明白弱肉强食规则，便利用此事，很快和周千乘达成交换条件。 “不要说你什么都不求，如果真如此，你就不会背地里搞那些手段，逼那几个人退学。当然，你的手段或许有用，但很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还不够强。你可以让那两个人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但你不能让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再追究，也不能确保把这件事处理得毫无后顾之忧。” “要做成事，就要有十足的把握，足够的手段，铲草除根永绝后患，而不是不痛不痒让对方小惩大诫就结束。” “按我规划的路线走，按我的要求做，试试能不能挑起周家的担子。” “当然，你妈留给你那些财产，你就算离开周家也没什么。但日子不是过得富有就行，如果你手上没有金刚钻，你依然会过得很难受，你会永远拿这个宅子里你不喜欢的人没办法，永远不能做自己的主，将来想要什么金钱之外的东西都很难得到，比如，苏家那个孩子。”